尽管心中愤愤,但郑璞还是给了敦煌张家满意的答复。
事有从权,为了给大汉多保留些战争底蕴,有些小细节还是难得糊涂吧。
不过,原则性的底线还是要坚持的。
在允诺之前,郑璞特别强调了一点:若汉军兵锋指向河西走廊时,敦煌张家不得派遣一兵一卒出敦煌或西海郡。
不管是为了免受世俗忠义诘难而出兵应付,还是为了与他人的私谊资助辎重粮秣。
对此,那是使者不假思索便许下了承诺。
能被委任为使者,他不仅是张就的心腹之人,更深谙蝇营狗苟之事。
如敦煌张家不想与其他河西太守共抗汉军的办法,他刚听罢郑璞所言便有了腹稿。
届时,若是杨阜或黄华等人邀张家出兵,张家只需暗中指使郡内几家豪右或是羌胡小部落,佯装成为趁势劫掠的马贼,便可以守郡安民的借口让他人无法置喙了。甚至,张家还可以昔日张恭曾经任职西域戊己校尉的情分,暗中使让西域几个小国遣兵来玉门关或阳关外晃荡,佯作叩关之势,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?
心有所欲,何患无辞也!
自然,为了感恩大汉遵守双方的约定,他还信誓旦旦的声称,归去后必然谏言张就封藏郡县邸阁辎库,以待汉军抵达敦煌郡时,率士庶“箪食壶浆迎王师”。
送走了张就的使者,郑璞接见的使者来自卢水胡。
那是一满脸沟壑纵横的老者,干扁瘦削的身躯,花白张乱无须的胡须,浑浊且无神的眼眸,令人不由担忧他是否能熬过今岁的寒冬。
最引人注意的,当属他那深深弯曲的腰背。
不知是被岁月压弯的,还是被魏国多年的欺压给压折了。
竟遣如此老朽之辈充任使者,卢水胡已式微如是邪?
甫一见那使者容貌时,郑璞心中便愕然。而待引路的甲士告知其姓名时,连养气已隐隐有荣辱不惊之赞的诸葛乔,亦忍不住叹了声。
他竟是伊健妓妾!
章武元年,聚众数万起兵叛魏国的河西卢水胡首领之一。
虽如今年岁未至五旬,但容貌已有了行将就木的暮气。
不过,若是想想与他岁数相仿、并力起兵的另外一首领治元多早就病故,倒也无需感慨太多了。
有汉之年,素来尊老。
略有感怀的郑璞与诸葛乔,不等伊健妓妾执礼,便率先布前一左一右搀扶他入座。
只不过,他们二人也归座后,伊健妓妾便起身伏拜在地,犹如那深山老枭般哭诉了起来。
亦让郑璞与诸葛乔面面相觑。
卢水胡部众的种族来源太杂了,语言也颇为怪异,既不是羌语也不是匈奴语。
仅略通羌语的他们,不知所云。
无奈之下,只得再次起身避开老者的行礼,静静的等候伊健妓妾哭诉完了,再听随军向导翻译。
好一阵倾听。
在伊健妓妾断断续续的话语中,郑与诸葛二人大致听明白了卢水胡此来所求。
卢水胡,是汉人对繁衍生息在卢水流域的诸多羌胡小部落的统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