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早就有言在先,他自是不敢打扰的。
但郑璞乃是丞相司直,丞相不在陇右时的主司事者,他亦不敢回绝。
“且去通报一声吧。”
郑璞亦知自己乃是在强人所难,故而轻声宽慰了声,“就说我有要事求见,丞相见或不见,皆不会归咎于你。”
那值守小吏这才如蒙大赦,行了一礼后转身而去。
而郑璞则是避到檐侧,阖目静静的立着。
因为他知道丞相不会见他,但更知道自己必须要见。
署屋内,数个炭火正旺的火盆温暖了室内,却暖不了丞相的身心。
胜败乃兵家常事。
被逆魏设伏成功、丧兵近两千虽令人扼腕叹息,但尚不能动摇大汉在河西走廊的军心。
然而,身兼元勋之后与外戚的张苞殉国,让丞相伤感青壮代将率陨落之时,还将丞相“后当有继”的绸缪给打乱了。
天下纷扰数十年,有袁术曹操事例在前、先帝崩殂而南中各郡叛乱在后,素来谨小慎微的丞相觉得需要在自身不寿前,为天子刘禅绸缪好掌控兵权之事。
只是没想到意外比明天来得更早。
且源于身份使然,张苞是无可替代的。
关兴也好,赵广或霍弋亦罢,没有外戚这层身份牵绊,军中威望是无法比拟郑璞的。
是的,丞相没有让郑璞替代张苞的心思。
虽然郑璞与天子乃连襟,但大汉不需要再迎来一位大权在握的臣子了。
亦不敢再迎来。
盖因没人胆敢确凿迎来的人,在数十年后将慕节于霍光抑或是效仿王莽。
故而,丞相得闻噩耗后便前来了冀县。
压下姜维请罪的上表,遣吏抚慰烧当族众,还有思虑一个妥当的方案并将之付诸于行。
譬如,太子刘璿的太子妃,该从哪家中挑选最妥当;尚有天子刘禅那几位数年后及笄的公主,孰几家的子侄可有幸迎归。
此情此景,犹如当年先帝甫崩时殚精竭虑令巴蜀豪族用命北伐。
不同的是如今的丞相已然须发皆白。
“咄!咄!”
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打断了丞相的思绪,“丞相,郑司直求见。”
子瑾?
微微扬眉,丞相眼中闪过一缕无奈。
以郑璞睚眦必报的性情,此番为何而来昭然若揭:不外乎是求督兵讨贺兰山的魏军为张苞复仇罢了。
“不见。”
略作沉默,丞相声音里有些许疲惫,“让他勿复来请。”
“诺。”
值守小吏小趋步从长长的檐廊穿出来,至立在檐外的郑璞身边,低声说道,“郑司直,丞相不见,且让你不得复请。”
郑璞
“嗯,我知矣。”
言罢,又继续阖目养神了。
值守小吏哑然。
但他张了张口,却始终不敢出言劝郑璞归去,只得归到自身的值守处,偎着火盆取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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