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不追究便好。
侯夫人心底里长长地呼了口气。
她已是风烛残年,固然什么也不怕,可是,她不能不为傅庭着想,更不能不为傅庭的子孙着想。傅家已经没了爵位,若是再多上一个祸乱子嗣的罪名,只怕傅庭这一房也保不住。
“民妇老糊涂了,郡主娘娘莫要见怪。”侯夫人颤巍巍地扶着于妈/妈/的手起了身,对傅珺扯了扯嘴角,扯出一抹牵强的笑:“这人年纪一大,有时候说话便不中听,还请娘娘万万莫往心里去。”
语气虽仍有些生硬,态度却比方才软和了许多,那脸上的笑几乎是有些讨好的。
“祖母何必这样说,倒叫孙女过意不去。”傅珺笑容清浅,眸色明净如天空。
侯夫人攥紧了袖子里的手,垂下眼眸,视线并不与傅珺接触:“还请娘娘见谅,民妇身子不适,这会子可要进去歇着了,娘娘也快些回去吧,看累着。”
依旧是恭谨的语气,连祖母的自称也没了,摆足了以下待上的姿态。
崔氏再度狐疑地打量了傅珺一眼,又看了看侯夫人。
侯夫人的态度前倨而后恭,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事,或者说,傅珺方才那简短的几句话,定是对侯夫人造成了相当的威胁,才让她的态度转变得这样快。
到底是什么呢?
崔氏眼神微闪,沉吟不语。
傅珺此时已是站起身来,语气是标准的恭谨:“祖母在老宅多保重。”
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问候,却令侯夫人神情陡变。
她猛地抬起头,定定地望着傅珺,眸色十分阴沉。
傅珺却是眉眼微弯,恬然一笑。
侯夫人的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。她似是有话想说,唇角微微掀动,而最终,却是垂首无言。
她自是听明白了傅珺辞中之意。这是让她这把老骨头终老故里,再不要妄想重返京城。
这想法令侯夫人的心底浮起浓重的不甘,而再一转念,却又化作苦涩。
时至今日,她一介民妇,拿什么去和如日中天的郡主娘娘斗?就算傅玠有出息,上头压着一个傅庚,他也很难挣出一片天来。
侯夫人心底的那点不甘,在冷酷的现实面前,终是消散了去。
她向傅珺笑了笑,那慈蔼的面容隐去了一切情绪:“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,祖母也望着你好。”
傅珺微微蹲身,未再言语。
看着对方那张不动声色的脸,侯夫人瞬间像是又衰老了一些,整张脸都黯淡了下去,静默片刻,终是扶着于妈妈进了内室。
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秋香色的锦帘在她的身后落下,挡住了她衰弱的背影,留下满室萧瑟。
房中静极,所有人皆不曾说话,槅扇外有浅浅菊香,迢递而来。
崔氏提了素绸帕子按了按唇角,出言打破了沉默:“老太太终究有年纪了,变故陡生,她老人家自是受不住,身子便一直没见好。”言罢又转首吩咐:“素云,去将燕窝汤端进去,老太太一会子要用。”
那厢素云便应了一声。
傅珺扫眼看去,却见素云已是一身妇人的装束。
她是今年开春嫁的人,此刻穿着一身青绸衣裙,外头罩着鸦青比甲,发上只别了一枚银簪,看起来素净沉稳,比在侯府时更出挑了些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