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夫人颔首道:“是。”
上官未央在一旁乖巧的听着,她身为独女,对父亲母亲感情的依赖极深,她不能想象没有双亲的生活,或是失去任何一个,都将令她痛苦不已。
而失去母妃以后,独自生活的夜北辰已经这样过了十五年。
这十五年里,与寂寞相伴的日日夜夜该是多么度日如年,失去母妃庇佑的他又是如何忍气吞声的过了这些年,在那些被旁人针锋相对的时刻他是有多么希望有人能来护佑自己,站在自己的身前。
但好在他如今已二十五岁,终于到了可以保护别人的年纪。
上官未央思忖片刻对着父亲母亲说道:“爹,娘,女儿想着若是到了木兰围场能否请一位画师,让六皇子与我们一家一同入画?方才环柳跟我说,或许我们可以从宫里请一位画师一同随行。”
上官决点点头说道:“宫内倒是素来有去木兰围场留画的传统,先前德妃在世时,我随圣驾一同去狩猎,皇上还请了西域的画师为德妃作了草原骑射图。”
上官未央和上官夫人都略显惊讶。
“没想到德妃竟还擅长骑射?”
“是啊,德妃乃是燕国女儿,燕国虽苦寒,可人人擅长骑马射箭。那份英姿飒爽,当时让不少男儿都自愧不如呢。未央的建议不错,但从宫中请画师未免太过高调,画师就带我们府中的吧。环柳是不是还没走?”
上官未央点点头说道:“是的爹,环柳还在陪青桃正在我寝殿帮我收拾行李。”
“那你一会儿让环柳回禀六皇子,说我们明日早些分头走,我等先回趟将军府,傍晚在京都界碑前相见。”
木兰围场虽离京都不远,但坐马车也需两日左右的时间。
上官未央站起屈膝回道:“是,女儿这就去说。但若是回府,能否带上红果一同去?”
上官夫人笑道:“都依你。”
上官未央欢天喜地的回到寝殿,跟环柳说了父亲嘱咐的事,想了想又补了一句:“画师随行之事还请你先行瞒着。”
环柳轻轻一笑,点头屈膝行礼回道:“都听小姐的,行李收拾的也差不多了,那奴婢先回临华殿回禀六皇子了。”待环柳走后,上官未央就掩饰不住的开心。青桃说道:“小姐的心怕是都飞到木兰围场去了!”
“你惯会取笑我,一想到明日回府,又能见到红果了!我真是开心!好几日没见到她,身边缺了她这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真的想!”
“是啊小姐,我也好想红果,不知道明天她见到咱们得有多开心呢!我这就让小厨房备些安神汤,小姐晚些服下,不然激动地一夜睡不着,舟车劳顿别生了病才好。”
“还是你细心。”
青桃也出了寝殿,殿内只剩上官未央一人。
她也第一次细细的看着这宫内的装潢,虽是华丽,用的材料都是顶好的。
但似乎真的缺了几分人情味,将军府虽不比宫中,但那儿的每一花一草一木都有属于上官家的故事。
而在这皇宫内院,人人不过是过客,你从未能拥有什么,而是短暂的与这些华丽共处,再以不同的结局分离。
临华殿的夜北辰此刻正在看那幅他看了数不清多少次的画。
四边用来裱画的丝绢已经有些磨毛了。
画上的女子眉清目秀,面红齿白,一头及腰如墨的长发勾勒出风的形状,在草长莺飞的四月天骑乘着一匹白色骏马飞驰在草原之上,背上背着箭筒,上身直挺,双手将手中的弓拉了个满。
画中之人正是六皇子夜北辰的母妃,德妃。
夜北辰从未见过母妃这时的样子,从他有记忆开始,母妃便是在这临华殿里日日与他为伴,叮嘱陪伴着他读书,习武,希望他以后有治国之才能为父皇分忧。
而她却似乎没有关心过自己,皇后夜墨氏又总是仗势欺人,日常问安时总是寻些没来由的事情让母妃一跪就是半日,不论是寒冬腊月,还是严寒酷暑,母妃从不辩驳,让跪便跪,只求不要牵连到夜北辰。
也许是那时落下了病根,德妃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从刚开始有些不适到后面病入膏肓,香消玉殒。
父皇也没来看过几次,他在年少之时也怨过父皇,但母妃总是告诉他,父皇是国君,是帝王,若是把心思放在后宫女子身上太不妥当。
人各有命,她的命就是如此。
夜北辰那时最盼望的事情就是长大,强大到足以可以保护自己的母妃,不再任人欺辱,但这一日还未来,母妃便先去了。
每当他看到这一幅画,他便在想,母妃还未嫁入皇宫之时也是燕国公的掌上明珠,她是那样的自在洒脱,她也曾有少女的心事,对未来的憧憬。
如若再能重选一次,她还会再入这四方宫吗?
环柳此时已到殿外,见殿门禁闭,便轻叩三声门道:“六皇子,奴婢已通传到上官将军,将军说明日可赴约,只是他需先从宫中先回将军府,傍晚时约您再京都界碑前汇合。”
夜北辰听后回道:“知道了。你先去收拾吧。”
环柳回道:“是。”
夜北辰收起画卷,放好,独自坐在这临华殿大殿之内。
有时他觉得宫殿是那样小,小到他觉得这里如同一个牢笼。
束手束脚,密不透风,让人喘不过气。
有时他又觉得这里是那样大,就算用很多很多件事去填充,也装不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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