鳞树蝰顿时感觉自己赢了黑团子一筹,忍不住兴奋地扭了扭身体。
它回首钻进树丛的阴翳里,准备等黑团子出来的时候,好生嘲笑一番。
回到家中,温辛第一时间将方便食品搬进杂物室,解放自己酸软的双臂。
随后他掏出手机来,点开和“兄长”的聊天界面。
兄长:你是不是翅膀硬了?
界面仍旧停留在这句毫不客气的反问上。
温辛没有回应,对面就不再发消息,冷漠得宛如他们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,而是一对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。
他动了动手指,将页面往上划,上一条消息的显示时间还是半年以前。
心理咨询师以为温辛在家庭方面受到过什么创伤,但其实没有,只是温辛对家人的概念很浅淡,聊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。
他还记得,母亲是在生他时难产去世,没几年父亲也因为愁思过度病倒了。
那时候他还是个走路都会摔跤的小孩,偌大的家业全落在兄长温劲风一个人的身上,对方一直忙得不见人影,高考结束后,甚至不再回家。
再后来,温辛觉得房子大了,太空旷,跟着搬了出去。
两兄弟的关系就这样寡淡如水地持续着,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面,更别提闲聊家常。
温辛想着从前,手指悬在屏幕上。
温劲风一贯懒得和他多说话,突然发消息让他囤吃的,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所以他下班后就去买了一大箱方便食品,明天也会继续去买。
只是没动温劲风高中离家时给他的那张卡,花的是他自己挣的钱。
黑团子见温辛一直没动弹,忍不住走了过去,疑惑地瞅着他。
温辛回神,对着它笑了笑,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排解冻。
厨房有些安静,龙水头打开,流水声哗啦啦。
温辛低头做着饭,突然开口道:“小黑,你知道吗,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,会畏惧回家。”
黑团子抬起脑袋,温辛回看。
他看见猫瞳澄澈如琥珀,里面囊括了他的全部身影。
宛如形单影只的人,有了可以被安放的地方。
温辛停下动作,擦干净手,蹲身摸摸它的脑袋:“谢谢你能来。”
说着,他倾身,与黑团子额头相贴,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恳求:“……以后别走了,好吗?”
黑团子闻言一顿,眼中满是挣扎。
它动了动嘴,又闭上,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后,最终将长尾巴高高扬起,搭在青年那轻微颤抖的手背上,认真地喵了一声。
——好,不走。
很快晚饭做好,温辛的手艺没得说,黑团子全程吃得狼吞虎咽。
舒舒服服地享受完这一顿晚餐,黑团子慢条斯理地伸爪子洗脸,随后,它从桌子上跳了下去,长尾巴啪啪拍门,让温辛放它出去。
温辛看了眼墙上的时间:“这么晚了还要出门?”
小黑点头。
温辛在黑团子脑袋上不客气地揉了一把,还是把门给它打开了:“早点回来啊。”
小黑又点了点头,肉垫在地板上画十字,意思是十分钟后回来,然后争分夺秒地蹿了出去。
到了楼下花园,鳞树蝰果然还等在树丛里。
后者百无聊赖,拖着油光水滑的身体,一会儿将自己扭成S,一会儿将自己扭成B。
见到黑团子跑下楼,它眼睛立马就亮了:“你可算来了,我都等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就听见黑团子凝声说:“咬我一口。”
鳞树蝰:“?”
它以为自己听错了,蛇瞳唰一下瞪老大。
黑团子不耐烦地重复:“咬我一口,多注射点毒液。”
鳞树蝰:“???”
没错,它是可以控制毒液的注射量,但它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要求!
在黑团子的虎视眈眈下,就算鳞树蝰觉得对方的脑壳被撞变傻了,也得乖乖照它的要求做。
等鳞树蝰硬着头皮注射完毒液,黑团子肉眼可见地虚弱起来。
原本浓郁到让变异体趋之若鹜的特异生物气息,也随之变淡了很多。
鳞树蝰注意着它身上的变化,不由得有些心惊。
换作其他变异体被它的毒液灌入,还是这么大的剂量,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,可黑团子仅仅是虚弱而已。
黑团子努力消化剧毒带来的痛苦,末了,眯起眼睛警告鳞树蝰:“你可以留在这,只是别惹事,别闹出动静,不然这里就是你的坟墓。”
“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你,记住了。”
说完话,黑团子便转身跑上了楼。
徒留鳞树蝰立在原地,久久都没有回神。
它想不通,为什么打定主意要走的对方,只是回去吃了个饭,就轻易改变了主意,还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压住气息。
陡然间,它想起在夕阳下有说有笑带着黑团回家的青年。
又是因为那个人类?
鳞树蝰咧了咧嘴,少顷,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嗤笑:“哈。”
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,它的身边掀起阵阵飓风,撕花摧树。
回想自己在基地里受到的那些折磨,鳞树蝰只有满腔怨恨和不忿。
区区人类,凭什么能让变异体为他们妥协?
区区人类,比毒蛇都还要阴险、狡诈、狠辣无情!他们凭什么让变异体眷恋!
狰狞着脸立了好一会儿,鳞树蝰扭动身体,来到温辛家楼下。
它顺着楼外的水管蜿蜒向上,随后停在了青年的窗户外。
前不久温辛才封了窗,鳞树蝰进不去,但它无所谓,只瞪大了蛇瞳,视线穿过窗帘缝隙,堪称偏执地盯着屋内走动的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