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辈子从未跟人说过这三个字,只对她说了。他的声音很沙哑,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,像
是受了比她更深的伤。
此时的病房里,安静得出奇,他不敢大动作,怕碰到她的伤,只是俯身擦她的眼泪,吻她的眼和唇。
陆垚垚能感受到他的心疼和愧疚,从他来时,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,只剩下委屈了。
在顾阮东亲她的额头时,她的脑袋往旁边偏了偏,拒绝道
“我两天没洗头了,臭!”
任何时候,在他面前还是要顾及形象的。
“不臭。”为了证明,他双手捧着她的脸,特意在她头发上亲了又亲。
陆垚垚觉得自己真没出息,之前再伤心,再大的怨气,因他的一个吻就彻底烟消云散,一点都不剩。
此时也哭够了,只好控诉道
“当时给你打电话,你不接。”
“是我的错,以后保证手机不离身。”
他认错态度这么好,她词穷了,只好沉默不语。
“脚还疼不疼?”他问。
“疼!”她立即可怜兮兮地回答,很满意看到他心疼的表情。
他牵着她的手陷入沉默之中,他的手到现在都是冰凉的,没有一点温度,想了想,她又说
“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。”
他握紧她的手,放在嘴边亲着:“嗯,你好好睡觉,我在这边陪着你。”
“你上来抱我睡。”病床足够大。
他摇头拒绝:“等好了。”
主要是怕碰到她伤口,很克制的,否则现在只想好好抱着她。
有他在身边,陆垚垚很快就睡着了,睡得很安稳,连脚痛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。
顾阮
东一直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着,今天下午,他在车内坐了一个下午,想起很多以前的事。
在很小的时候,她因为他而头破血流,那时,她一边哭着问他她会不会死,一边还不忘问他,哥哥也受伤了疼不疼?
他从小就跟大院外的孩子打架,身上永远是青一块紫一块的,但是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,连他父母都不曾问过,只会怨他为什么又去打架?如果被人告状上门,还会被父母再揍一次。
只有她,很小很软萌的一只,会问他疼不疼,会在大人怨他时,替他说不是哥哥的错。大院里,陆家禁止她跟他来往,或许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,她会在他每次打得浑身是伤回家时,偷偷递给他一根棒棒糖,跟他说:哥哥吃糖就不疼。
年少时的情谊最珍贵,虽然后来,他家出事搬走后断了联系,他在这个社会摸爬打滚,看过无数黑暗的人性,见过无数肮脏的勾当,甚至他自己也深陷其中,但心底永远有一份干净、纯粹的温暖在时刻提醒着他,他不是那么糟糕的人。
很微小的这一份信念,让他无数次面对诱惑,或者无数次面对分叉口的选择时,不至于走得太歪。她于他而言,不是救赎,而是指路灯,在她不知道的时候,有人因为她而一直努力在往正道上走。
顾阮东不是一个喜欢把感情挂在嘴边的人,他的行动远胜于语言;他也不是一个
会去想这些,或者分析自己内心的人,只是下午,坐在车内,想起过往的种种,会有一些无力感。她太富有了,不缺钱,更不缺爱。小时候因他而受伤,身边围着一群人,抱的抱,安慰的安慰,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,他只能当个局外人。
而这次同样如此,她受伤,陆家能第一时间调动最好的资源,给予最好的护理,而他,依然什么也做不了,也不需要他做,依然是个局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