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带春水温柔,既不幽暗也不激越,轻轻柔柔地在山间滑过,犹如这金色的秋日世界里的一带翡翠,清凉而幽雅,用春水滋润开恒久的春意,是春日留给这个世界的永久不变的记忆。
砚香便笑道,“我也不懂这些,只听得倚檀姐姐说过,这里皆是用了经冬不凋的各色香草,那些名字我也记不住,只说连秋冬也能有春日里的颜色和香气。”
清琼点头道,“是了,果然这都是稀罕花草。兰、蕙、杜衡、杜若、留夷、揭车一类都是寻常,更有江离、白芷、泽兰、荪、蘋、襄荷、石兰、枲、三秀、藳本、芭、辛夷、蘼芜、女萝、薜荔这些,自然都是有的。”
董徽便笑道,“我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许多。”
青罗想起蘅芜苑里头的那些香草,都种在那一块大玲珑山石上头,比起这里的清幽温润,更有一种苍劲意思来,虽然用的是一般样的奇花异草,意境却是各有千秋,这里的是春意盎然,那里像是亘古秋凉一般,却是离得远了。果然春水一线,于景色上头变化颇大。想起自桃源川那一路所见的清凉谷景色,只怕这一线春水的意象便是从那里出来的。
青罗听董徽这样说,倒不自主笑道,“这也没有什么,我在家中时曾见过这样的地方,还有什么茝兰,清葛,金簦草,玉蕗藤,紫芸,青芷、藿蒳、姜荨,纶组、紫绛的,还有石帆、水松、扶留、绿荑、丹椒、风连一类的,有些我瞧这里也有,有的还未见,也不知有没有呢。”
清玫笑道,“姐姐真是渊博,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。”
董徽也笑道,“果然这里是该姐姐住的。”
几人往山腰上去,远远看见一垣粉壁,似乎凌水而建,下头错落着三重丝缎一样的瀑布。一路往上,才见三叠瀑布之间其实都有小小一线水面,植着不同的花草,或宽或窄,各有韵味。瀑布本是寻常理水最轰动处,只是这里的水瀑却极薄而滑缓,几乎无声,与一般山溪的湍急脆响不同,竟是无比静谧。水瀑平滑,而入水时却又激得那三线水面都是波纹荡漾,十分活跃。这一处理水,竟是一反常态,静水动而动水静,十分奇妙。
在往上去,走到山腰最宽阔处,忽现一面玻璃镜子般的水潭,波平如镜,十分幽雅。而水岸那一头,衬出方才所见粉墙黛瓦的一所房舍,便是飞蒙馆了。
沿着水岸往屋子里去,只见一应器具皆是以竹木所制,虽简朴却线条大方,屋里也没有什么装点,只在竹几上用一只兰釉圆身罐供着一大簇的白菊,整个屋子不见一丝奢华却别有一番风度。与月逍的红绡苑的富丽不同,真如山中隐士所居一般,青罗倒是十分的欢喜。
几人也都说好,每常听闻隐士居于山林,收四时烂漫,不为凡尘所扰,此时也真真见着了。从这一头回望春潭,因着水面与岸平齐,一眼望去似乎无边无涯,不知流到哪里去似的。远看着水面平静,其实那山上水流自屋后绕出注入水面,只是被花草所掩瞧不见水流罢了。水流又从尽头漫下去,便是那三叠水瀑,出水口处的石头琢磨得极为平滑,又挑出去几寸做出一个尖棱,水流虽然与寻常一般,却能有那样的静谧。
春水自山顶流至山下,一路皆是涓涓之流,轻盈活跃,只有在这春潭春瀑一带一静至极,衬托出飞蒙馆也如深山幽谷,世外仙境一般。
清玫笑道,“姐姐这里真是雅静,最妙的是山水情致,真正居处却简朴,就如山水间的点缀,真正融会进去,不似一般矫揉造作。不知姐姐从京中来,京中园林又是如何?”
青罗笑道,“自古讲求诗情画意,山水真性,都是一样的。若是寻常暴富人家,不过讲究富贵精巧,反而失了韵味,只是一味堆砌。京中自然也是好的,不显山不露水,却自有造化。只是城中地方局促些,多是芥子须弥,不似这里地界开朗,一山一水不必微缩,竟能以真山真水示人,天然山水与人工造化,自然又是一种风光了。”
众人点头称是,宜园本就处于蓉城锦绣湖畔山水最佳之处,山峦湖沼、流泉溪水皆为天然,不过稍微梳理,便成一景,自然是以天然图画为意,人工建筑反隐匿其后,只求与之相融而不喧宾夺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