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这么些姑娘奶奶,见过这样乡野之景的并不多,都称赏不已。沿着芦苇荡里的木桥往水榭中去,远看并不觉得怎么,里头却是轩敞,正合两个人住着也不觉拥挤。清玫最爱湖景,又喜欢热闹,这里虽然幽静,其实离锦绣湖最近,又离夏山夏水一带不远,和青罗、清琼各人的居处也不算很远,只离红绡苑略远些。
此时已是午后,一应东西自然就收拾妥当,各人便在此处歇息,漱玉水榭的丫头们就已经沏上茶来。清玫随身带着两个丫头名曰含春、含夏,清珏随身也是两个,蕴秋、蕴冬,除此之外的小丫头、老嬷嬷们皆是王府里派遣了去的,清琼和董徽处也是如此。
众人正闲话,见含春忽然抱着一大捧的芦花进来,雪白晶莹,甚是好看。清玫忙道,“快去插了瓶来。”众人便都围过去赏玩,只觉得在这木榭里头插着一大瓶的芦花,更是添彩。
月逍便笑道,“玫妹妹性子灵巧,身边的丫头也乖觉,还知道这些妙趣。”
含春便笑道,“大奶奶取笑了,我们不过是乡野中的丫头,见了这些东西并不觉得稀奇,才刚见奶奶姑娘们想是少见呢,就折回来一些,瞧着更真切些。”
青罗笑道,“这就是你的巧意了。”
清琼便道,“二奶奶只怕没有见过这许多芦花吧。”
青罗含笑道,“这可猜的错了,我来这边的时候走水路,见过比这大很多的呢,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开花罢了。”
董徽就叹道,“还是姐姐见过世面,不像我们,每日里在家中拘着,好没有意思。”
青罗笑道,“我听二爷说起,你的两位哥哥最是疼爱你的,尤其是你二哥,性子那样洒脱不拘,难不成还不让你出去?”
董徽笑道,“姐姐不知道,虽说咱们西疆女子没有这许多规矩,终究孤身女子出门不大便利,两位哥哥都忙着,哪里有功夫陪我玩去,若让我一个人去却又不放心,只说是父母生养的女儿如今只留我一个,必得好生照管不能有一丝儿的错漏。我又没有姊妹作伴,实在也难。不知清琼姐姐你们是不是常常作伴出去的?”
清琼摇头笑道,“我们虽然姐妹三个,却也和你是一样的,叔叔和婶娘常年在外,只留了玫儿、珏儿在家里,母亲自然看的更是贵重,哪里敢叫她们出去?”
董徽笑道,“那琼姐姐的意思,就是你时常出去了?”
清琼笑道,“她们既然出不去,我又哪里出的去了?只是小时候叔叔婶娘还在蓉城的时候,大哥哥胆子大些,倒是带我出去几回,二哥哥就懒怠带上我了,四弟更小,指望不上。难道三弟都不曾带你们出去?”
清玫笑道,“三哥倒是说过这样的话,还是好几年前他和父亲母亲在家的时候的话了,只是珏丫头胆子小,不肯跟着去,我也就罢了,为这件事情,三哥还笑话了我好些回。”
怀蕊此时也道,“姐姐们的哥哥还算是好的,我在家中这么久,也没见大哥二哥带我出去逛去,可见虽然都是兄弟姊妹,也是不一样的。”
月逍便笑道,“若说这话,可见人人是一样的,我家里也有兄弟,只是从没有带着我出去过呢,就是大爷,也并没有这意思。还是青罗妹妹福气好,一路见的世面多,如今二爷又也心疼,捧在手心里头。想来在家里哥哥又哪有不疼的理?我听大爷说起妹妹出嫁的那一夜,南安王世子伤心得了不得,醉的不知什么样呢。”
青罗骤然听到苏衡那一日的形容,忽然心里就是一痛,忍住了道,“兄弟姊妹是前世修来的缘分,哪里有不好的呢。只是我在家时祖母约束的严,姊妹们都不能出去的,哥哥在外游学,也并不常相见。若不是到这里来,也是养在深闺,什么也不晓得。就是这一路过来,还不是锁在船上,哪里又真的见过什么世面呢。”
月逍笑道,“妹妹说笑呢,昨儿晚上请几位姐妹进来,王妃找了妹妹好久也不见,屋里人只说是和二爷出去逛去了。既然有二爷带着,妹妹日后出去的日子长远着呢。三妹妹也别吃心,你大哥哥倒是公平,谁也不带了出去。倒是你二哥哥,偏心的了不得呢。”
青罗面上一红,便笑道,“大哥对大嫂子也是极好的。”
青罗这话本是寻常客气,却恰恰刺中了葛氏的心,葛氏脸上虽没有变了颜色,眼神里却似乎有些凄惶的意思。
旁人不知道还罢了,青罗想起还在王府里头的翎燕,更想起先时那两个婆子议论的话,心里就有些不忍得,却又不知如何安慰,这话原也不该自己说,纵然说了,只怕葛氏也要错解了意思,只与怀蕊说笑道,“以后想出去逛,只管找你二哥哥去。就是大哥,也可以叫嫂子去说的,断不会不带你去的。”
再去看葛氏,却见那凄惶的神色不过一闪而逝,说笑间转瞬就是端庄的笑容,还顺着自己的话说了几句,不由得心里生了佩服与怜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