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蓉轻轻挣开了道,“不妨事,我便去亭子里头坐坐就好,我还带着手炉子呢,你也进去吧。”
绯玉瞧了一眼亭子里的人,有些忧心,却又不好说什么,之后点了点头便进去。自从怀蓉身上有了不好,青罗便吩咐了怀蓉的屋里单独预备膳食,绯玉便去厨下吩咐小丫头们预备早膳去。走了几步又回头,见怀蓉已经径直穿过庭院,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,转过身便去了。
怀蓉走到亭子里,便在慧恒对面坐了下来。慧恒见她坐下,手里的琴也就停下了,微微蹙了眉道,“这样冷,怎么出来了?”
怀蓉听见这一句话,不由得怔住,这样的言语,似乎并不像是素日的慧恒所会说的,倒像是寻常家中的亲友,那语气里头也似乎是忧心的样子。怀蓉转瞬回了神,便笑道,“不妨事的。昨日晚上是有些不好了,今日晨起,觉得身上也没有大的不适,才刚听了师傅的琴,更是觉得心情舒畅,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了。何况,这样的好景致,怎么能辜负了呢?”
慧恒也微笑道,“若是小僧的琴,真能替郡主纾解身心疲惫,那也是无上的功果了。今日喜见枝头新梅,倒也觉得十分惊喜。郡主虽然畏冷,如斯美景,倒也的确能畅心骋怀。”
怀蓉忽然望着慧恒道,“梅花开的虽然好,却也是短暂之物,难以长久。何况对于师傅而言,这花开花落,景致好与不好,又有什么分别呢?怎么师傅还会为了这刹那的芳华动心,弹了一支梅花三弄出来?”
慧恒淡淡道,“郡主,花开是短暂,也是永恒,须臾的盛开,若是有缘人结了缘,记在心里一世,不也就是长久了么?既然没有分别,今日我看见还是未看见,记得还是未记得,又有什么分别呢?此刻已是永恒,那花开便是长久了。”
怀蓉不料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,倒是出乎意料,半晌才道,“我本以为,出家人都是无情之人。”
慧恒微笑道,“出家人并非无情,而是对世间万物皆有情,怜悯其生,怜悯其死。所谓无情,只是不愿被一事一物牵萦太深,便不能以公正之心眼去看世间万物了。然而既然能与一花一叶结缘,便也是注定之事,又何须悖天而行?强结的缘法,和强解的缘法,其实都是一样的。”
怀蓉默然坐着,细细咀嚼着话里的意思,缘分的结与解,原来都是命定的么?没有了的时候不能强留,若是遇上了也不该逃避。只是,这世间谁又知道,怎么样的情景,才是有缘呢?不比花开一瞬,人间的离合悲欢,怎样是有缘,怎样是无缘,谁又说得明白呢?就譬如说这一刻的相逢,相对而坐,又是有缘还是无缘呢?她此时踏雪走到他面前,是走向已经结下的缘分,还是去强留不属于自己的缘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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