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氏定定地瞧了青罗半晌,忽然又笑起来。这一回的笑里头却像是极为松快的样子,道,“就是这样罢了。”
青罗也笑道,“其实婉姨不过是再试探我一回罢了,其实又是何苦?既然决定做盟友,就要彼此信赖才好,若是一开头就存了什么龃龉,以后就不好了。婉姨这些日子试探也不少了,如今就请放下心来,以后的日子,自然是会愈来愈好的。”
秦氏点头,也不再多说什么。
青罗便道,“我们也在这里许久了,不如选一枝梅花出去,只是这一回赢的人绝不会是我们就是了。”
秦氏见青罗踮起脚来去折头顶上一枝红梅,一笑正要说话,却瞧见青罗伸手带起了斗篷,下头露出来的一点粉盈盈的光,定睛一瞧,却是一对桃花佩。
秦氏走过去细瞧,只见那一对桃花挂在一根极细的银链子上头,不过陪着一对米粒大小的翠玉珠子,在雪地里头却依旧光彩照人,玲珑剔透,犹如真花一般,倒叫人觉得是春日里了。
秦氏笑着赞道,“果然是好功夫,就同真的一般。只是这样装饰未免有些简素,冬日里本来该戴些厚重点的赤金首饰方才压得住,这一点子倒像是不合宜的。”
青罗一笑,把那桃花又往里头放了,用衣襟自己掩好,像是唯恐冰天雪地冻坏了那一朵初开的桃花一般。
秦氏抿嘴儿一笑,“想必这一朵桃花佩是二爷送的吧?二爷二奶奶真是伉俪情深,只是忒小气了些,在呢么就送这样简薄的东西。”
青罗笑道,“倒是他送的。只是也没有什么简素贵重之说,夫妻之间原本不用计较这些的。”
秦氏一怔,心里却忽然有些伤感起来。她瞧了瞧自己满身的金玉,除了家中带来的几样体己之物,也都是上官启所赐,金镶玉绕,珊瑚美贝,极尽奢华。她记得新婚的时候上官启送过自己一朵赤金千瓣芍药,一瓣一瓣舒展,极为繁复美丽,然而此刻想起来,似乎比起这一对轻柔桃花,却是无比空洞的了。
她不禁又有些嫉妒起来,她一生想要的,似乎都不能拥有。她没有真正的夫妻之情,没有真正稳固的地位,也没有相伴终老的孩子。她心比天高,却不过是以色事他人,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,只有苟且保全一个身家性命。她嫉妒青罗,她似乎什么都有,有高贵的身份,有无双的容貌,有敏捷的智慧,却竟然还能拥有夫君的感情。
她看见青罗方才的一笑,如冬风凛冽中盛放的桃花千树,心中恍惚地想起了柳芳和,那个她从没有见过的先王妃。或者她曾经就是这样,在王爷出征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情吧?那种思念,带着些许酸涩,却仍旧是幸福的,那是自己这七年来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神情。
不止是自己,这府里那样多的妻妾,谁也没有这样的神情。柳芳宜死了,王府里再没有会这样笑了。因为上官启,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了。如今陪在她身边的这些人,被他拿捏在翻云覆雨的恩宠里头,却又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谋算着他的身后之事,不知是谁更为可怜可叹了。
秦婉彤也欲折手边的一枝红梅,想了想又搁下了,笑道,“罢了,也过了好一会子了,只怕就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出去了。自然如今有了这样的默契,以后行事说话儿,二奶奶自然会多关照于我的。”
青罗笑道,“哪里的话,还要婉姨替我们多多美言几句呢。”
二人便一路往前头去,走到白梅林子边上,秦氏方才择选了一枝白梅,递给了青罗,笑道,“你拿着这个倒是好看些,大红的斗篷配上红梅,倒不如这样好看。”
青罗也笑道,“我这样也没什么,如今婉姨穿的这样素净,又拿着一枝白梅,反倒是淡极始知花更艳了。依我说就不用换了,就是这样有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