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初时分,盛筵开席。楼前第一重玉台长五丈,正设主席,世子与公主并立,两侧略下是南安王世子与迎亲史董余大人的席位。此时永靖王世子上官怀慕束墨玉冠着玄色仪服端立于台上,衣饰精雅,气度高华,面带笑容,眼里的神色却是莫测。迎亲史侍立一侧,只待送嫁的南安王世子引涵宁公主至最高台上。
此时苏衡正引着青罗慢慢登台。杜鹃乃是西疆名花,又正是花开时节,白玉阶两侧俱铺陈绵延不绝,五色斑斓,更夹着两列灯烛,向离天宇最近的地方延伸开去。二人身后是众人仪仗,远远随着,都走得极慢。
青罗长长的裙裾曳地,扶着苏衡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玉阶,步履沉稳仪态万千。苏衡却仍是一身青衣,只在束发的白玉冠与衣角的螭龙纹略显身份,那一支玉笛仍是斜斜挂着,带着不羁的意味。
踏过一重一重的花海烛光,二人登上最高的一重玉台时,正是日沉月升的时辰。云霞未散,皓月将出,东天清冷而西天明艳。青罗深深吸了一口气,定一定神略一注目,头顶是落阳楼翘角飞檐的优雅剪影,足下是绵延的花海与烛光,极目所至,是金灿灿的江水,富丽的楼船和天边的落日和明月。而眼前,眼前是玄衣玉冠的男子,瞧着极是俊朗,只是那一点莫测的笑意叫人心惊。
四围都是陌生的人,连侍书翠墨都只远远随在身后。而身边唯一熟悉的人却瞧不见,只有那一丝晚梅的香味,若有若无的。青罗正出着神,那一直扶着她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,心蓦地一跳,不自禁地侧脸望过去,只见苏衡略整整衣衫,与对面的人一礼,分明是仪态完美的举止,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轻狂。青罗心里叹了口气,却也只是默默地一礼。
对面的上官怀慕也正打量着这二人。说是不在意,他也曾经多次揣度过未婚妻子的模样,不外乎两种,若是真的公主,自然是雍容而骄矜的,若不是,也不过是顶着公主名号的妖艳美人。直至朝廷送了画像来,那画中女子珠围翠绕,妆容华丽,美是很美的,却也看不出神韵。何况意态由来画不成,这画师自然是一意求好,信不得的。如今画中人立在眼前,眉眼清晰倒是极熟悉的,可确信是同一人了。然而那神采风韵,是画中木泥雕塑样的美人比不得的。
烛光中的这个女子,叫人不由得印象深刻。虽是宏大的筵席,也未曾凤钗翟裙地按着公主的常用礼制着装,那通身的气派却是叫人过目不忘。
只一身端庄而不失娇艳的妃色,那衣上的花样倒极是繁复,无数珍珠穿出的西番莲花纹样,一层一层开放,那珍珠的大小也不同,最妙的是那珠子每一颗都莹莹生光,且随着花朵的开放明暗不同,并不耀眼只是柔润。风微动,那花朵便像是活的一般,在夜色中缓缓盛开。发髻正中攒着一朵纯金的西番莲花,再无别的装饰,只是那枝叶蔓蔓蜿蜒而出,扣在如云的发间。一枚夜明珠刚刚好垂在额上,就如花间滴落的晨露,映的眉眼清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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