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蓉忽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,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冷眼旁观的那一个,所以才能算无遗策,然而却不知身在棋局之中,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。怀蓉勉强静了静心,幸而自己一直借着养病不见人,也不常去太妃处,这些日子又多了翎燕之事,太妃也不常问起自己。偶然间见了,自己也只是以身子不适做假辞,冷眼去瞧旁人的言行罢了。
董余虽然方才说的厉害,然而想来亲眼见到自己今日模样的,也只有一个绯玉,一个慧恒,和一个目光如此老辣的董余了怀蓉如今自己想起都觉得奇怪,今日竟然语出不逊至此,直言董余轻狂。失态如此,回想起来,倒是自己轻狂远甚于董余了。然而言语上的轻狂或者能遮掩的住,心里头不静,却不知如何去隐藏了。纵然自己仍旧粉饰人前,却又哪里瞒得过明眼人呢?
怀蓉的面色急变,瞧在董余的眼里,自然也是惊心的。他原本是为着她好,自己却又想不明白,何以会如此掏心掏肺地说这些话。董余心里也有些惊,今日的自己,和往日的自己实在是大相径庭。
在自己兄妹三人之中,往日里自己是最持重的一个。二弟自然不消说,若不是为了与怀慕的兄弟之情,或者便一壶酒一根笛地潇洒江湖去了。妹子董徽虽然瞧着平稳大方,其实骨子里与弟弟一样,也是不羁爱个自在的。
董余心里苦笑起来,其实自己何尝不是那样的人?数年江湖行走,山川走遍,闲暇时与至交好友品茶论道,或访隐居世外的高人雅士,或与乡间世上贩夫走卒促膝而谈畅快饮酒,何尝不是最为难舍的光阴?
然而自己究竟不能,从决心跟随怀慕的时候他就明白,对于弟弟而言,那或者只是兄弟之情,然而对于自己,却不得不成为一个未来的臣子,整个董氏家族的依靠。他是长子,父母早逝,保护弟妹就成了自己肩上无可推卸的责任,何况自己也从没有想过要推卸。虽然自己比弟弟也并没有大了许多,然而生而为兄长,他就只有成为更为坚强的人。
长兄如父,他自幼便是被这样教养着长大的。于是性子里那些潇洒不拘也都被自己隐藏了起来,成了众人眼里最为老成持重的少年。到了后来,更是举止端严到几乎不苟言笑,对于曾经亲近如兄弟的怀慕,也只是以君臣之礼相待,连弟弟董润对怀慕的亲近不拘,也时常被自己板着脸教训。世人都以为自己本就是这样端庄而无趣的,年岁尚轻却像个陈腐夫子,连董润也时常嘲笑自己是沉沉迟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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