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罗见怀慕神色间颇有感慨,默然半晌道,“我还记得那时候,高逸川说起柳氏家族,说是才华横溢,却傲气溢于言表,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。自古以来,名将贤臣,名裂身死的,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?可见为臣之道,若想要崭露头角,自然是需要才气纵横,但若要保住性命,也需要韬光养晦。”
“为将相者尚且如此,何况为王之人?若是只知以沙场征战来披荆斩棘,或者能成一时之事,却不能守长久之基。自古做君王的,最要紧的也就是平衡诸方,调和万物,不动声色就能化干戈为无形,其中残酷无情之处,也就不必细说了。所以为王者,天生注定,这一世就是要在这样的争斗里头活着的,起初是在这漩涡里头,年岁久了,万事都瞧得清楚明白,也就和太妃那样,能超然于这漩涡之外了。”
怀慕笑道,“你倒是也瞧得清楚明白,是我一时痴了。柳氏招致灭门之祸,一来是不明为臣之道,二来也是不明为君之道,自始至终,只把父王当做沙场征战,肝胆相照的同袍,生死相随的知己,却忘了他更是西疆的君主。”
却又叹了一口气道,“父王有过这样肝胆相照的知己,却又轻易舍去。如今我身边的人,明白了柳氏一族不曾明白的道理,倒是可惜,我再也不会有父王那样的知己了。”
青罗安慰道,“这话说得就有些偏颇,董余董润两位,与你小儿一处长大,追随多年,怎么就不是知己了?”
怀慕却苦笑了一下,“如今自然是知己,然而等我真的夺去了江山,一切就会改变了。董余是个聪明人,有了柳氏的前车之鉴,等我功成之日,他就再也不会以知己之份待我,而会以君臣之礼,甚至是君臣之间的谋算猜忌来与我同处了。这也怨不得他,或者如此,才是长久相处之道。与其最后落得如父王与柳家那样的结局,倒不如这样,身近心远,却能相安一世。”
青罗见怀慕颇有几分伤感,却也不知如何劝慰。虽然觉得可惜可叹,心里却隐约明白,怀慕说的皆是实情。非但是怀慕,董余只怕也明白这个道理。别说是日后,如今也渐渐可见疏离,从怀慕说起昔日游学天下时候的事情,也总是长叹一声,不复多言。董润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,然而或者是不愿明白,与董余不同,董润似乎仍旧停驻在旧日的样子。青罗明白董余董润兄弟对怀慕的重要,在他的心里,其实一直视他们为兄弟而非臣子,只是命数如此,也无法躲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