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而你比我更明白,最要紧的不是嫁到什么人家去,以什么样的身份嫁过去,而是最终嫁给的是怎样的一个人。无关身份也无关才学人品,只看她心里的人到底是怎样。若是怀蓉心里没有别的什么人也就罢了,或者她会安稳听话地嫁给其中的某个人,甚至会如同你我一样,举案齐眉和和睦睦。然而她今日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,只怕这样的婚姻,只会叫她觉得痛苦难堪了。这样的风光,和以妾室的身份远嫁他乡异国,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
青罗听得出神,最后心里却又一震。怀慕所说的,心里既然有了别人,不管是如何优秀的人出现在眼前,也再难以走进心里,只会觉得痛苦难堪。当初的自己,如果没有苏衡在最后关头对于自己的舍弃,叫自己灰了心绝了请,或许直到今日,自己心里永远难以忘怀的,还是那个在玉晖峡牵着自己走向自由的人。而承载着这样的情意走入这场婚姻,走到今日,也是这样一个痛苦难堪的局面?
最初自己决定带着对于苏衡的记忆嫁给怀慕的时候,心里也就是这样想的,把心魂留在千里江岸,只带去一个躯壳而已。若真是始终如此,自己遇上的同样还是眼前的这个人,经过的也是同样的事,却未见得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。这般说起来,成全自己和怀慕的,倒是苏衡了。
那么对于怀蓉也是如此,同样是本来应该舍弃的人,或者到了明日自己问出那个答案来,那个人也一样舍弃了她。这样的怀蓉,若是嫁给了文崎或者是别的什么人,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,能获得另一种幸福呢?今日她若是能够舍弃了本该舍弃的人,也许会比执念更加圆满地多。
青罗忽然有些怀疑起来,自己对于怀蓉所做的,是不是真的是正确的。自己这样袒护于她,是在帮她还是害了她。青罗看的出来,怀蓉比之自己,更加的执拗而坚韧。她在做出选择的时候,费心了全部的精神气力,若是要叫她真正放下这个人,只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。若是慧恒对她有心,而两个人终究不能够在一起,自己就是叫怀蓉以后的人生,永远地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,再也不能够解脱。而若是慧恒对她无心,以怀蓉的脾气,也未必就能够放开这一段情缘,忘记年少时所遇的君子,像每一个郡主小姐一样地嫁到一个贵族门庭中,拥有一个美满姻缘。
青罗想到此处忽然间明白了过来,对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怀蓉来说,这或者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,她将自己的所有都作为赌注押了上去,丝毫没有退路。若是赢了也就罢了,若是输了,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。
青罗只觉得有些忧心,明白怀蓉已经站在了无路可退的悬崖顶上。然而到了此时,青罗自己也已经没有了退路,她只能盼望着,对方和怀蓉是一样的心意,并且自己能够排除万难地,去实现怀蓉唯一的这个梦想。青罗想到此处,便蹙眉对怀慕道,“你的话我有些明白,却又有些不明白,你如何能够在保全家族名誉的同时,成全怀蓉的心意呢?”
怀慕瞧着青罗笑道,“你要明白,其实维护上官家名誉的办法还有很多。除了将怀蓉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,还有一个办法,就是叫她永远地消失在家族之中。就好像你我对大哥和大嫂子,还有安氏所做的那样。她原本就是庶出,这么多年来幽居佛寺之中,知道她的人本来就甚少。上官家夭亡的子女也不在少数,就连大哥,不也是说没就没了么?而大嫂子和安氏,甚至没有人去问一句她的死活,去了哪里。所以想要成全她的心思,这个法子,远远比太妃的法子来的容易。”
青罗心中若有所悟,就好比当日自己作为苏青罗出嫁,死了的苏青罗可以复活,而活着的贾探春,自然就是死了。这原本是最容易不过的法子,保全了名声,就能把明着不能做的事情给做成了。大家族中英年早逝的儿女本就不少,也不会叫人起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