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罗见怀慕如此说,定了定神也就道,“想必是以讹传讹的缘故。我幼时的确是身子病弱,听父王也说起过,几乎就要留不住了。只是后来来了两个和尚道士,给了几个海上方儿,吃一吃也就好了。虽说是好了,家里总觉得仍是弱,也不叫我出去见人,这传言许是这样传出去的罢。”
怀慕笑道,“可见是机缘巧合,好叫你又到了此间。只是你当日犯起病来究竟是怎样一个情状,也说与我听听。再者这究竟是怎样的方子,倒有这样的奇效。”
青罗见怀慕今日这样寻根究底,心里只有苦笑,话说到此处,也没有避之不谈的道理,只好勉强把黛玉当年的病状都一一和怀慕说了,只说是体弱虚寒,每每咳嗽,身子软弱乏力而已。
说到药方儿,自己向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头上心的,哪里知道这个。所幸当日曾听宝玉说起过,宝钗曾经真就从和尚道士处得过一个海上方儿,叫作什么冷香丸的,极是费力。当初当作笑话儿听的,因为都应着可巧二字,难为自己还记得。此时话说到跟前,也只有把宝玉的疯癫引来的和尚、黛玉的弱症的情状和宝钗的药方儿混在一处救救急。
青罗便凭着记忆又删减增补了些道,“说起来,连我也不知道这房子怎么竟然真的好用,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,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,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,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。将这四样花蕊,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,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,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,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。把这四样水调匀,和了药,再加十二钱蜂蜜,十二钱白糖,丸了龙眼大的丸子,每日地吃下去,二三年也就好了。我想着这方子许是没有什么用,不过是年纪大了,气血既足,身子渐渐地就好了起来。所谓海上方儿,也就是心里头一个安慰想头罢了。”
怀慕仔细听了笑道,“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灵芝仙草,原来竟是这个。听着不像是什么药方儿,倒是比闺阁里做胭脂还要费事。你说的不错,我瞧着这药方子也不像是什么有用的,哪里就能起沉疴救世人了?若是这各色的花蕊露珠能够有这样的奇效,也就不会有病人了。不过是凑了一个可巧,引得你留了心,心里宽了,也就病好了。却不说别的,你只瞧这用的东西,都是冷心冷性的,你本就是虚寒的病,哪里禁得起这个?若说是以毒攻毒,却又嫌药力不够呢。”
青罗点头应是,心里只道自己惶急之下,也忘了这药理。黛玉的体质虚寒,平日里吃的都是人参肉桂一类东西,哪里禁得起这冷香二字?此时自己才想起,当日宝玉也是说宝姐姐胎里带的是热毒,二者相悖,倒是自己说错了话。所幸怀慕不信,这话也就圆了过去不提。
却听怀慕又蹙了眉道,“只是你也太不谨慎,你小时候既然是个虚寒的身子,怎么如今还不肯好生保养,开春从听见你咳嗽呢,入了夏这才好些。眼见又要入秋了,你可要小心些才是。”
青罗一笑,自己身体本是没有什么病痛的,只是当日在松城,为了拖延时日服了极寒的药物,这才上了身。如今咳嗽畏寒,也都是这个缘故落下了病根,岂是什么小时候的毛病呢。只是这话,当日青罗都不曾和怀慕说起,只有给自己服药的邱先生和去了的倚檀知道。倚檀自然不能和怀慕说了,那位邱先生是太妃的人,青罗瞧着也不像是个多话的,最多只有太妃自己知道,也不会告诉别人的。瞧着怀慕这话,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根儿的。
青罗也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笑道,“你还念叨着我,是谁前几日非要往水里头去,连着病了好些日子,还要装作没事人一般?若是想管着我,也该先想着自己几分才好说话的。”
怀慕笑道,“你总有这许多话说。”又瞧了瞧自鸣钟,惊道,“我以为也就进来了一盏茶的时候,怎么竟过了这么久?外头的人只怕都已经等着我了。”
青罗忙起身道,“既然是这样,你还不快些出去。叫那些臣子们等着,究竟不好。”
怀慕低声笑道,“**苦短日高起,从此君王不早朝。我这说的可都是正经话,也不怕别人说我什么。”
青罗登时红了脸,伸手就开了门推了怀慕出去,只道,“你快些出去,我还有事情要办呢,没工夫和你蝎蝎螫螫的。”
怀慕见青罗当真恼了起来,也不再多说什么,脸上带着笑便一路出去了。
迎面瞧见润玉,润玉见怀慕匆匆出去,就笑道,“王爷怎么这会子慌慌张张地出去?”
怀慕头也不回地笑道,“你进去给王妃倒一盏冰镇的果子露去,给她消消火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