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了好一阵,远远瞧见洗砚斋的墙垣,怀蕊才忽然笑道,“这洗砚斋的梅香就是与十里香雪的别有不同,暗香浮动,仔细寻它,却又不见了。”
怀蓉点点头道,“洗砚斋中所植皆是白梅,不比红梅绮艳,也不比腊梅香浓,不过是这么幽幽淡淡,自然别有动人之处,是别的花都不能比的了。”
怀蕊笑道,“洗砚斋这名儿,原本就是典故。据传这碧仙小姐居住此处,性喜梅花,又更擅丹青,最精妙传神的便是墨梅。所谓我家洗砚池边树,朵朵花开淡墨痕。不要人夸颜色好,要留清气满乾坤,洗砚斋的名号也就出自此处了。说起来这白梅的好处和墨梅,倒是十分相近了。”
又指着怀蓉道,“咱们家里,也只有二姐姐配得上这样的白梅。更难得的是还真有那么一株绿梅作伴,故事里唱的神仙似的美人儿,和眼前这梅花融为一体,情韵想通,竟是一般以花草得名的寻常院子所不及了。咱们园子里这么多去处,说起典故来,除了芳草渡边煮酒论天下的豪情壮志,总也不及这里绮丽多姿。那一日在清圆舫中,听那戏子和着箫声唱的那一曲,真真叫人心动神驰呢。只是可惜,那位唱画梅人的是个特立独行的人,否则把五出之数从头至尾听下来,岂不更是酣畅。”
怀蓉脸上也露出恍惚的回忆神情,那一日七夕,清圆舫烟雨之中飞扬的迷离歌声,她又如何能够忘记呢?这是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个日子,这一生,只怕也忘不了那个在梅树下为情而死的身影了。忽然而来又杳然而逝的爱恋,转瞬之间就已过去,却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成为传奇的院落里,在那一株绿梅树下被世代传唱。
怀蓉脸上的恍惚神色也不过就是一瞬,二人绕过墙外一株老梅,转眼就到了洗砚斋的门前。乌黑的门扉未锁,怀蓉伸手推了推门上泛着古意的铜环,一股比方才更为清冽的梅香便盈盈而来。玉色亭的飞檐翘角在那一株碧色梅花的光华之上,真真是如鸟斯革,如翚斯飞的灵秀。黑曜石铺底的墨色水池静静地泛着冷光,在四围的冰雪之中,像是幽静深邃的一只眼瞳,无声地望着天地。偶然有星星点点的飞雪落在水上,停留了一瞬才化去,倒和水上几点落梅难以分清了。
整个洗砚斋是这样素净淡漠,唯有亭前湖石之上的这一株碧仙,花瓣的洁白与花萼的翠绿交融无间,就像是最为名贵的清凝美玉,雅洁之中却又带着无上的辉光。而那一点盈盈翠色,又像是这个冬日的院落里,最先绽开的一点春意融融。怀蓉对这样的景象自然是极为熟悉的,就在昨日,她还是这里的主人。然而不过一夜之间,这里就安静地好像停留在碧仙的故事里的那个年代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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