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外的渡口,也一样飘着纷纷的春雪。到底是遮不住一派□□,陌上青青,远处还能看得见团簇繁花。这一回买舟西去,不再是那一年的清明,带着探春离开时候的光景,也不那一个秋里,自己带着清琼回来时候的模样。这一回重泛江上,没有楼船金帆,只有一叶孤舟,两个艄公,还有自己身边的妻子。江上风雪更凉,苏衡和清琼便坐在舱中。清琼却像是在府里闷得久了,卷起了半面竹帘,望着江上风景出身。一身青衣十分清简,被江风吹起衣袂,却自有一种风度。
苏衡点着茶炉,慢慢沏就了茶,正欲递与清琼,忽然看瞧见她发上绾着的唯一那支银簪子。略带陈旧的颜色,三五朵镂空的梅花簇在一处,像是一小枝墨梅。往日里自己并不曾留心她的装束,此时离得这样近,才忽然又看见了这一枝小小银簪。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旧物,或者是清琼自由戴着的,或者自己母亲留下的,或者连清琼自己,都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,只是瞧着别致好看,这才时时簪在发上。这簪子倒瞧着有些熟悉,像是前年冬天,在祖母去世的那个除夕的雪夜里头,自己捡到的那一支。
苏衡还记得,也就是那一日,祖母去世的那一个雪夜,濒临死亡的老人,眼神在自己和清琼的身上来回地逡巡,焦灼而热切。是自己将她伸出的手上那一只玉镯取下来,给清琼戴上,那只和远嫁西疆的青罗手上是一对的玉镯。还有最后一刻,祖母那句模糊的嘱托,明明语不成声,自己竟然听得清楚,祖母临终前,耗尽气力说出的最后一句,“是我对不住你,你莫要对不住清琼。”说完了那一句,她就永远地睡去了。
祖母一生好强,自己兄弟姐妹的命运,在她那里只是家族命运中微不足道的存在。然而这样祖母到了最后的时刻竟然也会愧疚,正是她的安排,才误了自己的一生。所以她又为自己结了一门亲事,只是想要自己能够忘记。
尽管与青罗的远嫁一样仍旧是联姻,然而谁也不曾想到,迎来的这个女子,竟然是真心。当初心如死灰的自己不曾想到,极力促成这门姻缘的祖母,也不曾想到。也正是因为这真心,原本已决心接受命运的自己,才会仓皇逃开。他能够接受一位命定的妻子,如果这是稳固江山、安慰高堂的唯一办法,但他却没有勇气看着清琼,这个眼睛里对自己全是期盼与懂得的人。
直到祖母去世的时候,在那个雪夜里,苏衡才恍然明白,也许他真的该尝试着忘记。就算无法忘记,至少也不该就这样误了清琼一生。他早知道她是这样坚持的人,那不言不语的平静下头,是百折不回的决心,若是他逃一辈子,兴许她也就安静地站在原地,等着自己一辈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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