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莹道,“个中的道理,其实我也并不十分明白。今日这些话,是有人要我转达世子妃。那个人说,若是世子妃能照做,世子还能有一线生机。”
见清琼仍旧默不作声,婉莹心里也有些焦急,不由得出言激将,“只是此事的确凶险非常,世子妃自己也得想清楚。或者韩丞相会如我们所料,给世子妃这个面子,也有可能他起了永绝后患的心,将世子妃软禁起来,甚至一并暗杀。如今只看世子妃愿不愿意为了世子身赴险境,去换这三日后可能的一分机会?”
清琼瞧了婉莹一眼,声音确是淡然,“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激我。我只是在想,这话该如何去说。我并不怕这所谓的凶险,只是我既然去了,就要把这一件事情做成。莫说是还有一分生机,就算这生机只有毫末,我也必须去试一试。”
清琼说着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,“你去把卓玉阁的侍女叫进来,服侍我梳妆。”又叹了一口气道,“只是如今我自己行动着实有些难,却又不愿她们和我一起赴险,又怕她们一时怯了,倒误了我的事。”
婉莹并不出去,反倒走去清琼的梳妆台前,将首饰匣子打开了,从最底层取出一枝嵌着红宝蓝宝的五凤金钗,正是当初清琼的陪嫁,在婚典上层佩戴过的,“世子妃放心,我受人之托,自然会陪着世子妃一起前去,处处照应。”说着就将清琼扶到妆台前,与她细细梳理头发。
清琼见她梳头的手势纯熟,心里又是一动,此时却也不愿多想,只瞧着镜中自己的面孔出神。镜中的女子鬓发蓬乱,脸色苍白,一双眼睛露着惊慌,却又勉强被镇定压制住了。清琼也看见了镜中的婉莹,与自己不同,她的眼睛里,却只是一片安宁,或许还带着对自己的的怜悯。
清琼微笑着道,“我如今的模样,实在当不起西疆的郡主,南安王世子妃这样的名号。还要劳烦你,替我好生梳妆,总不能去了别人府中,叫自家丢脸。”
婉莹闻言一笑,“世子妃放心,等世子妃去丞相府的时候,必然是华贵大方。”
清琼却道,“你若是陪我一起去,脸上这一面白绢可要怎么办?总不能去丞相府拜访,还蒙着脸面。”
婉莹却低了头,半晌才答道,“世子妃放心,我自然有法子。”
清琼见她不愿以真面目示人,也不勉强,只望着镜中的身影淡淡问道,“你方才说受人之托,是澎涞先生叫你来的?”
婉莹梳头的手一顿,点头道,“是。”
清琼道,“既然是澎涞先生的主意,我心里也更多了几分把握。只是澎涞先生怎么不来找我,反倒找了你?”想了想道,“是了,澎涞先生自然还有他自己的安排。”又道,“你且把这些日子府里的情形和我细细说一说,我心里有个数,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露怯。”
婉莹见不过片刻之间,清琼已如此冷静泰然,心里不禁钦佩,便仔细说与她听,“这一回的事情究竟是怎样,我却也并不清楚。只是自世子被大理寺带走之后,王府里便乱做了一团。我也曾听先生叹息,若是陛下不能醒来,世子无论如何也难以脱困。所以先生也无瑕顾及别的,只一心替陛下研制解药。”
清琼蹙眉,“虽听说先生医术高绝,却并非宫中御医,又如何能近身替陛下诊治?”
婉莹道,“世子妃自然知道,过世的王妃慧嘉公主,是陛下的嫡亲姑母。王爷在出事的第二日,便亲手捧了王妃当年的陪嫁信物,长跪在宫门外头,恳请入宫侍疾,朝野宫中为之震动。王爷贵为亲王,又是闵妃娘娘的父亲,虽说世子出了事,到底身份还是不同。眼下宫中无主,陛下又病着,几位娘娘见状也不敢阻拦,到底是进了宫去。先生也是跟着王爷一起进的宫,王爷用性命作保,才许他与宫中御医一起为陛下诊治。先生每日卯时前后必回王府来,那一日正巧世子妃昏迷在门前,这才想了这样的安排。”
清琼思索半晌,“先生的意思,我大概明白了几分。想必是他替陛下诊治,已经有了一些眉目,可时间太过紧迫,来不及救世子的性命。王爷的身份换了先生进宫,而我的身份,就要拿来再换多几日。”
清琼忽然一笑,“原本只觉得这些封号只是名缰利锁,当此危难之时,倒觉得这样的身份,实在是好极了。”
说罢伸手取了一枝金钗簪上,“我已觉得好了许多,你不必在这里陪伴,自去装扮了,好随我去丞相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