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莹低着头,眼角忽然就坠下了泪。从抱琴出现的那一刻开始,她就已经明白,所谓甄婉莹,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。她是什么人,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。就连深宫中的闵妃都知道她的身份,甚至安排了抱琴与她相见,那南安王府的其他人,又怎么会不知道呢?而她的丈夫,南安王府中最透彻的人,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呢。
婉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落泪。她是甄婉莹也好,侍书也罢,如今她都是澎涞的妻子。她心里其实早就隐约意识到,其实澎涞知道自己是谁,从最初在朱雀大街上重逢的时候,他就知道。所谓甄婉莹这个身份,不过是她给自己,也给他的一个台阶罢了。让彼此都能把过去的一切忘记,假装初识,抛开一切负担,只需彼此作伴。
属于侍书的一切,她只留下美好的那一部分,属于她和探春自幼作伴的那些时光。而那之后的一切,那些让她痛苦的往事,她都选择了忘记。就算清琼认出了她,她也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。
清琼和其他人不同,她和自己一样,也和青罗一样,需要的是一个和过去无关的身份,只求和身边之人好生厮守。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,甚至会羡慕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。
可其他人不同。如今自己坠泪,或许是因为在紫曼和抱琴揭破自己的身份的这一刻,她又不得不以侍书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上了。那些她极力想要抛下,想要忘记的阴影,又张牙舞爪地扑了回来。
在这山雨欲来的晚上,她隐约意识到其中的不祥。坐在这静寂的大殿之中的四个女子,清琼,紫曼,抱琴和自己,都好像处在一个怪物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头,她无处躲藏,只觉得害怕。甄婉莹这个名字是她在这世上最安全的一层屏障,就连这一层屏障,也都在这个夜里被撕碎了。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向他们袭来,而她再也无处躲藏。
过了一个时辰之后,天华门上,北静王与忠顺王一起跪在御座之下,脸色都是十分的严肃。原本围坐在席上的众臣见状,也纷纷跪在地下,一声也不敢吭。北静王面前放着小小一只玉匣子,不用说,众人也能隐隐猜到,这里头的东西是什么。
内监走过去,北静王双手将玉匣呈上,先是递到澎涞面前。澎涞打开匣子仔细查看半晌,点了点头,又从怀里取出一只匣子,一样打开来,交给内监,一并呈送到皇帝面前。皇帝凝神瞧着御案上的两只匣子,半晌却不发一言。又过了良久,才一声长叹,“韩卿,你可知罪?”
韩劲节瞧着那个玉匣,却冷冷一笑道,“两位王爷说是从老臣家中搜检出这样东西来,老臣却从不曾见过这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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