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怀慕归来的那一刻,她远远望着火光,心思动荡之下,竟然也忘了自己处境的危险,这就让窦臻有了可趁之机。青罗不曾想到,窦臻竟然带着她,隐藏在了定云江畔,她和怀慕曾经居住过的那座竹楼中。往昔种种历历在目,而青罗,却终于平静了内心,重新开始了冷静的思考。在窦臻抓住她的那个刹那,她就已经明白过来,自己又一次成为了怀慕最大的掣肘。上一次,他能够为了自己放弃所有战果千里奔回,这一次,他又会做出什么?而苏衡未能及时赶到这样的运气,她不相信会有第二次。
她必须做些什么,斩断怀慕的顾虑。她该怎么办?她想要保护这个孩子,却又不能让他成为怀慕的掣肘。她清楚地知道,自己和这个孩子在敌人的手里,对怀慕会是怎样的一种威胁和牵绊。她也清楚的知道,只有怀慕赢了,她才能回到她期望的那种生活里去。而怀慕若是输了,她和她的孩子,一辈子只能成为阶下囚,过着胆战心惊,朝不保夕的日子。置之死地而后生,她有这样的胆魄。
青罗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。不管今日要如何隐忍,如何退让,她都不能让这个孩子落入这样的境地。她需要舍弃,也需要赌。舍弃了当下的,赌一个将来。她拥有的筹码,她一一在心里历数。这很险,稍有不慎,她会满盘皆输,身败名裂。然而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,与其仰人鼻息,不如放手一搏。
青罗深深吸了一口气,扶着翠墨缓缓站了起来,走到窗前,一把推开了窗。
出乎意料地,窗外的风雪,已经停了。连日密闭在山川之上的阴云,此时竟裂开了一道口子。一线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了下来,笼罩了这一片江雪,那光明美的那样圣洁,好像是一条天路。雪雾的帘幕终于落下,四野的洁白那样明亮,又那样清晰,纤毫毕现的显示在人前,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睛。
翠墨惊喜地呼道,“姑娘你看,天晴了呢。”
青罗点点头,“再过几日就是二月二,龙抬头的日子,春也该到了。”
柳上烟归,池南雪尽,东风渐有繁华信。等到了那个时候,是否就是再相逢的时刻了?青罗隐隐生出了一些恐惧。到了那个时候,他们是否还能和最初的时候那样,两心相照,相互扶持信任,丝毫没有嫌隙?
梦意犹疑,心期欲近,花来花去蝶应知,只是如今她心里想的什么,都无法叫他知晓,也不能叫他知晓。他不会知道,也不能知道,自己正在做怎样的打算。就连青罗自己,也都没有信心。这绝不是一个好的主意,然而,这也是此时唯一的主意。
一旦她真的踏出了这一步,就真的是在风口浪尖之上,没有丝毫的退路,也没有丝毫的依仗。只有云笺字字萦方寸,他终究会回返自己身边的承诺,是她唯一的筹码。
青罗伸出手去,还是这样冷,这一场雪啊,下了这么久,几乎像是要尘封所有岁月。可是,春究竟是会回来的。不管冬日多么漫长,也一定都会回来。可是她知道,东风终究会到来,带来这一季繁花似锦的花信,带会陌上垂柳的青烟,带回蜂蝶起舞,莺声燕呖。她如此期待,也如此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