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衡走到外面,竹楼的庭院四下无人,只有一片茫茫的白雪,映着亮晃晃的日光,那样静谧。庭院中的雪上横着几道匆匆忙忙的足印,暗示着此前的一夜,是何等样的惊心动魄。他还记得自己漏夜前来,远远看着每一处不熄的灯火,都像是她的窗前,可又觉得每一盏都如同有千里之远。那时候他仿佛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,刺破这暗夜,传到他的心里去。他在黑夜里策马狂奔,只为了离她更近一些。
在更早些时候,他在战火纷飞中收到澎涞的来信以后,他也想要这样地奔向她。抛下所有,只想要离她近一些。那时候他才知道,原来自己并不知道澎涞和窦臻的全部谋算,原来在自己死守胥城之时,窦臻已经围困了千里之外的蓉城,围困了孤身无依的那个人。直到最后的关头,澎涞才将这棋局收官的最后一步告诉自己,诱怀慕西归,尾随于后,与窦臻两面合围,全歼永靖王军于垂星野上。
那些波澜壮阔的描述,在他脑海中都褪成淡淡颜色的背景,而他在澎涞信上的聊聊数语中,却轻易地勾画出了她的模样。一人独坐城中,孤身拒敌于外。那一刻她的影子是这样的孤傲而又无依,叫他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在南安王府的梅花树底下的那个少女,冷冷地将所有恐惧和悲哀,都掩藏在坦然自若的举止谈吐之中。那一刻,他是多么想要去她的身边守护着她,守护当初他所不能守护的那个少女,几乎忘了此时此刻,自己就是她的仇敌。
可是他忘了,清琼却没有忘。那一刻,映着火光看见那信上内容的自己的妻子,一言不发地,紧紧地抓住了自己。那力道是那样微弱,却如冰雪一样,浇熄了他心里忽然烧起来的那一把火。是的,如今,他就是她的仇敌。不管她遇上了怎么样的危险,能去到她身边的那个人,再也不是自己。他所能做的,只是在远远的千里之外,隔着错过的时间,从这薄薄纸笺,听一听她模糊的消息。
苏衡只记得,自己在那一刻,拍了拍她的手,缓缓地握住。在那一刻,他心里相信,他已经做出了选择,他会守着他应该守着的这个女子,而她实在太远了,纵然他追逐而去,又能有什么用呢?
可是他还是做出了不忠的决定,他如澎涞心中所言那般随着怀慕西区,却缓缓而行,并未在城下形成合围。他放了怀慕去救她,也放了怀慕去救西疆的半壁江山。毋庸置疑,这是背叛。他放弃了几乎已经是囊中之物的胜利。
不知道为什么,他在那一刻神思那样犹疑。他隐约觉得恐惧,也许,他放了怀慕离开,只是想要让那个人,去完成自己不能完成的愿望,去那乱军之中,匹马单枪,救回那个身陷重围的女子。苏衡隐约觉得又回到了当初,他在半步之外守着她,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了别处,走到了那个人身边,离自己越来越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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