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氏揉了揉额角,心里更加烦乱起来。这二十多年,这王府里头的一切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,她想要的,想得到的,从来都没有失手过。自青罗嫁进来这一个月来,情势却似乎直转而下,一切人和事似乎都开始发生了异变,变得不在自己掌握之间了。青罗虽然聪敏大气,却也并没有见得有怎样手腕,怎么就能如此,实在叫人奇怪。
至于那个闷声不响的郑婷华和怀蓉,也不知怎么在王爷心里就有了这样大的分量。安氏突然心里头一震,自己这些年抓着权柄,对上官启的了解却似乎越来越少了。他们之间,这夫妻情分本就不深,这几年自己为思儿的前程筹谋,似乎是离他越来越远了。她曾经以为,这王府里头生存,情爱都是靠不住的,只有掌握了权柄才能过的安稳。然而如今,仿佛这府里的暗流涌动,又叫她捉摸不定了。
青罗等一干人从园子正门出来,往南一转便是永思堂,月逍便先回去了。怀蓉、怀蕊二人和青罗继续往前头走。怀蕊就对怀蓉笑道,“二姐姐今日真叫我刮目相看,姐姐的琴是什么时候学的,弹的这样的好?”
怀蓉今天白日里那样骄傲的风度此时却找寻不见了,仍旧是旧日那样淡淡然的模样儿,眼神中浮现了遥远的温柔神色,半晌才答道,“这都没什么要紧的,不过是长日无聊,弹着解解闷就是了。”
青罗笑道,“这两日我可是为郑姨娘捏了好一把冷汗,心疼的了不得,却人微言轻也没个法子。还是妹妹有能耐,父王竟然不说什么,就将姨娘放了出来,总算是冤屈得雪,我们这一颗心,也就放下来了。”
怀蓉淡淡道,“其实哪里有什么能耐体面,我在这府里,也不过是无依无靠的,所能倚仗的,只有母亲。母亲有难,做女儿的怎么能袖手旁观?至于旁的人,是有心无力也罢,隔岸观火也罢,原也没理由来管我们的事。”
说的青罗面上红了,想了想终究道,“二妹妹,别的我们也不说,今日你弹的那一首曲子,曲中的气节深意,我也听明白了几分,只是曲中的惘然惆怅,却是叫人心里难过。风雨摧折,嫣香易落,妹妹如果已经有意搏击风雨,还是不要做这样悲凉之音。若是妹妹立意要远离风暴,也要早作打算才是。”
怀蓉听得这样的话,眼睛一跳,面上淡淡道,“嫂嫂果然是我的知音,这一番话,我感激至深。嫂子的话,我记住了,自然好生思量。只是风雨已至,远不是我能做主,深陷其中,也不是能轻易抽身。海棠怎知雨疏风骤,一夜间已然翠减红销,嫂嫂你说是也不是?”
青罗心下恻然,自己与怀慕于怀蓉而言,何尝不是这狂风骤雨呢?若没有自己与郑氏的接触,或者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。
怀蓉仔细观察青罗的脸色,忽然一笑道,“罢了,这些话日后再说。嫂嫂你也到了,就先进去,我和三妹妹还有一程,就此别过了。”此时果然已经到了永慕堂外头的梨花林外,青罗就与二人告辞领着倚檀和侍书往屋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