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里一个咯噔,这是我们租下的一处寻常人家的院子,那家人家业大,刚好有这么个闲置的大院子不曾用过,而这院子里,又怎么会有这种诡异声音?
我忙循着这声音小心摸了过去,穿过一扇拱形通门,便见不远处一个银白色的庞然大物在那趴着,正对着一大堆生肉大块朵颐,嘴里呼哧作响。
我差点给跌了一跤,不是给吓的,而是给惊的。
傲月不是好生待在城外的林子里么,怎么这大家伙跑到这里来了?要是被寻常百姓瞧见,还不得将心肝给吓得跳出来?
“傲月!”
傲月听见我走上前来,猩红的眸子里透着欢喜,乖巧的呜咽一声,又接着啃起肉来。
它爪子前面还堆着好些肉,一块块切得整整齐齐,分明便是人一刀刀切好的,我摸摸它的头,道:“这些肉哪里来的?”
傲月低低呜咽一声,头一扬,指向了一旁一棵大树下。
我循着它指示定睛一瞧,差点又给跌了一跤。
那美丽女子靠着树坐着,白色纱衣若雪,掩在薄凉的夜色里。一袭青丝若水,慵懒地披在肩上,正曲起一条腿,手搭在膝盖上阖着眼在那休息。
我走到她身边,月光透过树叶疏落有致的间隙洒下,斑斑驳驳的,晃到她身上,好似潋滟的水光,而她整个人仿佛躺在水里,正安静沉睡。
我细细瞧着她精致睡颜,忽然好想从这波光涌动的水中将她打捞起来。
再紧紧地抱住她。
这时,她清风停驻的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,随即眯缝着眼瞧了我下,低低道:“清漪。”
我忙回过神,尴尬指着那银色巨狼道:“傲月,它这是怎么回事?”
她并不答我,手却放了下来,将身体撑起,随即手一伸,将我轻轻一拉,我一个矮身,整个人刚好跌到了她冰冰凉凉的怀里。
我的脸登时发起烫来,缩在她怀里动也不敢动,她摸索着将我揽好,冰凉的手环住我道:“它饿了,便循着你的气味跑到这里来了,刚好叫我撞上。”
饿了?
这也难怪,膺城的林子因着人常常行走,野兽很少,要填满傲月这个无底洞,还真是有些麻烦。
“那这些肉?”
这肉也太多了,厨房里可没这么多。
“这宅子隔壁不远处不是有个姓朱的屠户么?我给了他一锭银子,他帮我将这事情给办妥了。”
她淡淡说着,温软的气息贴在了我的耳边:“不妨事的,天亮前傲月赶回林子便可以了,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。”
那庞然大物还在欢快吃着它的晚餐,我却早就烧红了脸。
她的发丝飘到我脖颈处,来回细细摩挲,惹得我周身酥麻难耐,正想换个姿势,她却从后将我的手捉了,低声道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?越早越好?”
我一时发愣,忙道:“你怎么知道?我原本是要等下告诉你的。”我要去昆仑说的姑苏那处陵墓去找寻我曾经的痕迹,还没告知她呢,她怎就猜出来了?
“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那处陵墓瞧瞧的,只是我不知道那是哪里,不过照你这么说,她已经将详细告知你了。”她顿了顿,又道:“不管你要去哪里,你莫忘记,我是一直会陪着你的。”
我回头,见她凑近的眸子深沉,望不到底,而她整个人好似披上了淡淡的薄雾,玉雪为骨,清冰为魂。我心念微动,勾着她的脖颈在她薄唇上点了一下。
她微阖的眼眸里似遇着了惊喜,扶着我的肩,随即冰凉柔软的唇瓣递了过来。
唇齿有幽香。
“洛神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世上为什么会有别离呢?叶紫絮不是深爱着昆仑么?她可以等她十年,为何如今三剑断下,便结束了一切呢?即使本意是要救她,不过换作是我,我还是会下不了手断绝的,许多事情,怎能说断就断?”
“因为有时候爱得太过痛苦,等待也太过漫长,有一天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无法再等了,便只能被迫放开。”
“你会,因为等待太漫长,而放开手么?”
“我是最能吃苦的,也是最能等待的人。”
我明白,即使我不知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,没有父亲,亦没有母亲。
我终究,还有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