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筝也不慌张,将昨日记下来的田产宅子一一念了一遍,直念德闻氏一张老脸跟倒了墨水一样。
“老太太,”谢筝压低了声,道,“我年纪小,不懂规矩,打听了您的这些私产,还请您莫见怪。只是,这些私产,靠着您当年在宫里的月俸赏银,便是添上淑妃娘娘给您的养老银子,都不够吧?”
闻氏哼了一声:“怎么?陆巡按大人不查衙门里的事情,来查老身的私产了?”
谢筝道:“原是查案子的,碰巧查到贵府了,查的是您嫡出的小孙儿。”
“闵行?”闻氏皱了皱眉头,“他怎么了?”
“去年的秋天,他对商人单老七的女儿起了不轨之心,掳人的时候却掳成了单姑娘的胞兄,乌公子发现掳来的是男子,也没有停止暴行,使得单公子遍体鳞伤,药石无医,也因此使得单老七家破人亡,一家人都不在了。”谢筝道。
“混账话!”闻氏拍了拍桌子,“家破人亡难道也要算在我们闵行头上?一家人都不在了,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闵行做了混账事?”
谢筝勾着唇角,道:“自然是没有实证,若是人证物证俱在,应天府早就上门抓人了,还要我来跟老太太说道说道吗?”
闻氏的手指扣住了桌沿。
谢筝又道:“老太太,您是宫里出来的,什么样的把戏都见识过,应当比我晓得事情。您离宫时带走了这么多银子,您是想所有的私产都毁于一旦吗?让乌闵行去衙门里把所有的事情好好交代,还是让贵人知道您在旧都落脚,哪条路,您自己选吧。”
哐当——
闻氏扬手,茶盏挥落在地上。
谢筝看着飞溅到脚边的瓷片,眼皮子都没有动。
闻氏手里的银子肯定有问题,她又对过去如此忌讳,与其说是不想让乌家人借着她的体面往上爬,不如说是她不愿意让宫里晓得她的所在。
保自己,还是保没有血缘的幼孙,这笔账,闻氏应当能算明白。
闻氏的眼睛恶狠狠的,皱纹拧在一块,显得狰狞。
眼前的小丫头年纪轻轻,算盘打得真是精,竟然把她逼上了梁山。
“倒是老身小瞧了你!”闻氏咬牙切齿,道,“你让老身选?老身还可以不选。”
谢筝扬着眉梢,道:“旧都城中,陈知府眼皮子底下,陆家的主宅也在此,老太太想动陆巡按与我?”
闻氏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,胸口直发痛。
动这两人,若是能有脱身的法子,她自然敢动,可惜,她走不脱。
唯有被他们逼着。
闻氏缓了缓,道:“知道了,老身会让闵行去衙门里说明白的。这罪过不小,老身要压住府里人,也要费些口舌,还请陆巡按与姑娘给些工夫。”
乌闵行的罪,依律当是绞刑,哪怕强调未成,判下流放,让乌家拿银子走动。
可闻氏必须要让乌闵行认下死罪,陆毓衍是故意寻她的事儿,若乌闵行脱身,倒霉的就是她闻氏了。
闻氏沉着脸思量着。
谢筝得了这句话,也不逼着她,道:“来时打听过了,乌公子还在府内,乌府外头,已经叫衙役们围了,贵府上下就别琢磨着怎么插翅而飞了,是乌员外大义灭亲、亲自将儿子送到应天府,还是衙门里等烦了,衙役们进来拿人,老太太,您掂量着。”
闻氏重重哼了一声。
谢筝福身告辞,刚撩起帘子,突得又顿了脚步,转过头来道:“是了,老太太,我是奉命来取茶叶的,还请您替我准备准备。”
闻氏被她一句嘴堵着了,指着谢筝“你”了半天,喘着气放下了手指,唤了人进来,叫她们准备茶叶,自个儿恨恨往内室里去了。[.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