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?”张迈问。
“那人是个怪人,躲在黑乎乎的角落里,说话的声音也古怪,听说特使召见,也不肯出来,我问他为什么,他也说不出个为什么来。”马小春说着,忍不住插了一句口:“特使你还是别见他了吧,那人就像,就像一条蛇,躲在洞里怕见人似地,还有……”想想自己是藏碑谷人,那安九却是新碎叶城的,而且好像是军中大有身份的安六的什么人,可别造次得罪了,便没再说下去。
郭师庸也道:“特使,这安九也不算什么人物,不过是脾气怪异,比较会吓人而已。在咱们新碎叶城他算是一名狱卒,您是钦差之尊,没必要见这等人。”
“狱卒?咱们新碎叶城还有监狱?”
郭师庸笑道:“也难怪特使不知,咱们新碎叶城建制齐全,监狱自然也还是有的,不过也没什么人犯事,就是犯了事,或罚鞭打,或罚苦工,一般也不用关到里头去,监狱大抵就是虚设,安九无他特长,脾性怪异,不能合群,甚至犯过事,念在他父亲立有苦劳,大都护便安排了个差使给他做,算是有个安身之处罢了。”
张迈听到这里已明白过来,大凡一个族群,不管是哪一族、哪一国,总有一定比例的“非正常人”、边缘人,或生理上有残缺,或心理上有问题,这个安九大概就是这一类的人了,安守敬插口说:“安九在我们族内人人讨厌,当初咱们迁徙的时候甚至有人说要把他留下,别让他跟着了,他自己也没什么意见——因他是个痴性的人,活得有如蛇兽,留他在山林间和带他一起走,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。可大都护却不肯,他当时问了我们一句话,大伙儿答不出来,便把他带上了。”
安九算来也是安守敬的族叔,但安守敬却直呼其名,想来此人在唐军之中确实地位卑微。
张迈问:“大都护问了什么话?”
安守敬道:“大都护问:要是我们走了,回头安九被回纥捉住,大家觉得他会不会供出一些我们的消息?当时大家都答不上来,因人人心中都觉得安九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,大都护道:大家其实也都知道答案,就冲着他有这性儿,咱们就不能抛下他——圣人教诲:‘鳏寡孤独皆当养之’,这是我华夏仁者之道,咱们还养得起他,怎么能就抛下他?因此便将他带上了。不想如今却有了用处。”
张迈听了郭师道的这句话心中感动,心想:“我大唐子民,毕竟是与胡虏不同!‘鳏寡孤独皆当养之’,这是老祖宗要求我们关怀弱势群体的大胸襟、大仁德。如今虽在战时,大都护却还能守住这条战线!我中华能屹立于世数千年不倒,岂止是铁血二字而已!”
这时说道:“既然大家都觉得安九合适办这件事情,那就交给他吧。”命马小春:“这次要审问的俘虏不少,你去后勤队伍中选二十个人,帮安九打下手。”
马小春应了,临走时郭师庸叮嘱:“你们听安九的指挥,把‘架势’安排妥当就可以离开,不用在旁边看着,他折磨人的场面,看了会伤人的恻隐之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