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袤的俱兰山脉,虽然不如喜马拉雅山那般摩天接云,不如葱岭那般飞鸟难越,但也是一个极其险峻的所在。
这列西北—东南走向的山脉,峰峦连绵,望不到尽头,中央部分的山头都覆盖着白雪,山腰以上都是冻土,张迈从俱兰城出来后,进入到这雄伟的群山之中,忽然感悟到了自己的渺小。
鹰扬、龙骧、骁骑三营将士,一个接一个艰难地走着,首尾相接相连,长达数里,若从天上俯瞰,便如一行在搬家的蝼蚁一般,这时候只要俱兰山神打个喷嚏,一场雪崩盖下来,一瞬间就能叫这支游骑兵从这个世界消失。
来到一个岔路,刘岸指着正东的前方说:“从那里走的话,就可以到达灭尔基城,那座城不大,可防范当真森严,是一座纯粹的军镇,城内不容闲杂人等进入,过往客商只能在城外寻找歇息处,不像俱兰城进出较为自由,当初我也没能进去。只听过往客商说里头有几千人,其实也不知里面虚实如何。”
跟着他却带着队伍折而往北,道路越走越是崎岖。
中原地区的山岭,多还有樵夫、猎人居住,俱兰山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,灌木丛中隐藏着窥伺的野兽,崖壁上偶尔掠起受惊的飞鸟,如此走了两天,山势渐低,白头的山峰转到了背后,回望来处,昨日所在已隔着危崖深谷,张迈有些诧异自己居然走了那么远的路程。如此翻山过水,就算是最灵敏的灵獒猎犬也别想能追踪得到。
又翻过十几个山头,三营人马才踏入沙漠之中。进入沙漠之后,原本一路驮着张迈的战马已经疲累不堪,郭洛就给他换了一头骆驼,刘岸在前定位领路,至此张迈对周围的景象已完全陌生,万丈黄沙,处处都是一样的景观,在这片土地上连认路都得有特殊的本领,张迈心想,如果让自己回头,只怕也找不回俱兰城去了。真想不通刘岸是怎么寻找、辨认道路的。
如此又走了七八日,大部队才望见灯下谷,鹰扬营先锋先行入谷内禀报,郭师道率领诸将迎了出来,将三营将士都接了进去,这段征途走将下来,预备兵营的士兵无不叫苦连天,一到谷中“解散令”一下全营就如骨架散了一般,倒是龙骧营将士久经历练,身躯虽然疲惫却是逐次而散,各归营帐。
这时郭师庸、杨定国等早就到了,众人将张迈等迎到大都护军帐中,杨定国等喜上眉梢,对张迈道:“特使,这一番收获可真不少啊!”
郭师道抚mo着张迈等带回来的神主牌,听说了郑家的事情后却不胜唏嘘,道:“百年世交,如今却疏远至此。”
“那倒不然,”张迈道:“我看出郑渭心里对咱们大唐还是有眷恋的,只是安居已久,下不了决心。”
杨定国道:“不管怎么样,这次特使连取两城,声威大振,又带回了这么多的钱粮,往后我们心里也就更有底气了。如今三营将士,原来疲倦,不如且休息几日,再定去向。”
张迈却道:“不,我休息一晚,明天就去怛罗斯。”
诸将都感吃惊,郭师道却捻须道:“好主意!不过特使也疲倦了,不如这一番待我去。”
张迈道:“其实我自己倒是不觉得累,还是我去吧。”来到这个世界后,经历了这么多场的生死历练,张迈的体魄是越来越雄壮了,虽然才经历了一场相当艰苦的行军,但屡胜之下,精神奕奕。
郭师道亦不与他争先,便答应了,张迈道:“这次去,调用飞熊、豹韬、振武、广武、兴武五营,其它诸营留守灯下谷。”
杨易双眉一挺,叫道:“为何不用我鹰扬营!”
张迈道:“鹰扬营刚刚回来,需要休息。”
杨易道:“我不累!”
“你不累,可不代表全营将士都不累。”张迈道:“经过这么几次失利,回纥人一定加倍的谨慎,从他们这次逼近俱兰城时的动作已可见一斑。此次作战,仍然以迅疾轻骑为主,到了怛罗斯城下,可取则取,不可取则劫掠其近郊,不要纠缠。我出发之后五日,由龙骧营守灯下谷,鹰扬、骁骑两营可再次出发往下巴儿思、俱兰城,见机行事,肆虐一番就回来,城池攻不下无需强攻,攻下来了也无需死守,总之不要被敌人缠住。怛罗斯是坚城,我料塞坎纵然分兵外出也必有所准备,恐难一击而破,若是强行攻城而不克,被敌人窥破了我们的虚实,塞坎援军又到,里应外合,我军反而危险。咱们且再调戏塞坎一番,叫他疲于奔命,等塞坎累得心浮气躁,咱们再合兵一处,打他的软肋。”
军事会议结束后,诸将分头行事,张迈对郭师道说:“郭老,我这次出去,那个预备兵营就且交给你了。”
郭师道呵呵一笑,说:“刚才我已大略看了一眼,这些新丁体质还不错,只不过训练还不足。特使你就放心去吧,等你回来,老朽不敢说就将他们变成精兵,但一定会让他们行动更有法度。”
张迈又叫来奚胜,让他带一队人马埋伏在通往灯上城的路上,若郑家有人来,“没有军队跟着,就带来灯下谷,若有军队跟着,马上回报。”
回到钦差府已是晚上,走了这么长的路,开会又大耗脑力,真是人累,心也累,但和上次一样,进屋之后发现屋里整理得井井有条,一摸水壶,温的,很是温馨,但却还是没见到郭汾,只是杨清和安盈盈过来帮他料理生活。
“她还在生我的气么?”张迈问道。
安盈盈要说时,杨清肘了她一下,反问道:“你问谁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