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青牛的人生并没有因为玉徽昭容的到来而起伏,第二日王琼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,说这十二位琉璃坊娇贵雏妓由一名陌生鱼公调教,而非原先的大领家,滴酒不沾的大领家喝了整宿的花酒,酩酊大醉,一整天都不见踪影。
陈青牛完全能够理解花丛老手大领家的苦闷,到嘴的一大串嫩肉,刚要咬出汁水,就被人夺了去,岂不是等同夺妻之恨?
琉璃坊的生意明显好了许多,哪怕沦为娼妓的昭容们尚未接客,但凉州富豪便已经迫不及待,早早来琉璃坊,跟鱼公领家们套近乎,砸下银票金锭,求这帮雏妓一旦调教完毕,能够头一个尝鲜。
陈青牛的伤势恢复很快,捣成粉末的草药是前辈们传授的土秘方,止血化瘀,青楼小厮难免挨揍吃打,谁都需要存有一份药粉,他对痊愈的小腿并没多想,只当成药粉的良好功效,殊不知他那挨了一脚和化酒成剑的伤势,俱是内伤重伤,所幸京城公子一行人根本没把这出院子时半死的小厮当回事,否则断然不相信这家伙已经活蹦乱跳。
陈青牛做完一天的活,回到僻静柴房,先画虎类犬地打了一套拳,是他从王琼那偷师来的零散把式,形似而神不似,日积月累,只能平添一些生硬力气,但聊胜于无,陈青牛乐在其中,总觉得多一技在身,就多一分活命的本钱。
子时前,他清点了一下藏在青砖下的数年积蓄,马虎能买半壶兑水不太过分的次等花雕。
整个子时,不仅是肌肤,能让骨髓都颤栗的刺痛,明显比昨天加剧了一分,陈青牛咬紧手臂,抬头,不由自主瞪大眼睛,这种疼,最阴毒的是绝不会让人痛到麻木,陈青牛始终都保持清醒状态,十六年辛酸却并不厚实的单薄人生,一幅幅画面,走马观花,在脑海一一浮现,最终在那个纤弱女子的背影定格。
子时一过,眼中被状元郎称作“蛰龙”的丝带状异物终于消停,陈青牛的阵痛还要持续半个时辰左右,但明显轻松许多,他按照老法子深呼吸一段时间后,终于止住身体的颤抖,去擦掉模糊了整张俊秀脸庞的血泪,这几年每过一日,渗出眼眶的鲜血就浓稠一分。
他是一名弃婴,襁褓之中,便被丢在琉璃坊门口阶梯,最廉价的布料,身上无任何佩饰,因此没有任何线索,十有**是贫苦人家注定养不活,被当成累赘丢了。
恰巧那是琉璃坊祭祀娼圣祖师爷种殊的日子,琉璃坊发了稀罕的善心,收养了陈青牛,一开始没有名字,喂她吃奶最多的伶人姓陈,孩子便跟着姓了陈,小名阿蛮,琉璃坊的女子毕竟不是无才是德的寻常闺秀,更不是村妇,不会给陈青牛取不堪入耳的邋遢小名,阿蛮阿蛮,呼唤着很亲昵可人,陈青牛小时候也粉雕玉琢,所以很招人喜欢,依稀记得坊里老一辈的姨们都喜欢倩笑着说姨姨给你糖吃,拉他去“踩床”,这是青楼习俗,喊一个越俊俏越吉祥的男娃儿,在绣床上蹦跳,跟给娼妓祖师爷烧香是一个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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