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门,他也未再说过什么。
和我的客房门挨着的应该是衡文的客房,房门掩着。我看了一看,向掌柜的道,那个崭新的木桶和洗澡水送去给这位公子洗罢,将他房里的被褥枕头也换成崭新的。这位公子是位金贵人物,一概东西都要崭新最洁净的,他出得起钱。
掌柜的当然一应声地答应了。等我也洗涮完毕,灭掉油灯,在床上躺好,将铜八卦合在手心,脱出真身。
一路行来,都是两间客房,广云子一间,我和衡文一间。他不来提我,我只好去找他。
衡文的房内也熄了灯,我在黑暗中向床上摸,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儿,道:“诊治完了?”
我干笑,“完了。”搓一搓手,“你里面让让,给我腾个地方罢。”
衡文嗤了一声,挪动少许,我趁空躺下,拉了个被角来盖。衡文道:“天枢病得不轻,我看只剩下一口气吊着。他的病恐怕凡间的法子治不了,玉帝又不准用仙法治他。不知道广云子道长有什么灵方医治?”
我说:“对付着看看完了,治不了就让他吊着。”
衡文轻声一笑:“你舍得么,今天天枢嚷的那几句话,让你把那一刀全抹过去了罢。说是让他吊着,你心里莫不是已经有了算盘?”
我不敢接腔,衡文估测我却估测对了,我心中其实有个算盘。
窗外隐隐有风响。这动静我熟悉得很,已经跟了我们一路。衡文轻声道:“你打得,可是这个算盘?”
有风声,有细微的悉索声,之后万籁俱寂。一个时辰后我轻轻打开房门,门槛边果然放着一束扎得整整齐齐的灵芝草。这种灵芝草又叫金罗灵芝,很名贵的仙草,而且虽是仙草,却长在凡间,我在天庭也只见过几回。
这束灵芝草是送给衡文的,送草的就是思慕衡文的那头不怕死的断袖情种狐狸。
话说我和衡文刚出尚川城就被这头狐狸鬼鬼祟祟地跟着,毛团儿很有办法,半夜总能摸进我和衡文住的客栈,在房外徘徊凝视,再放一把金罗灵芝。
金罗灵芝可以去浊气,养元神,狐狸大概是担心衡文被我拖在这红尘浊世中沾了尘埃,故送此物。
本仙君是个慈悲的神仙,可叹世间多情种,此事我便当它是浮云。衡文拿了灵芝后总一笑收入袖中,也装作不知道是它。于是狐狸至今仍认为自己隐蔽得好,日日如此。
我拿着灵芝回床前,对衡文赔笑:“可能将此物分我一两片?”
衡文懒懒地道:“就知道你想拿它救天枢。你若想要就拿罢,只是我再罗嗦一回,宋珧元君下界可是来设劫不是救苦救难的。棒打鸳鸯眼看被你做成了情动佳人。你心中要留个分寸。”
我揣起灵芝草躺回床上,道:“虽然天枢星君后来与我有些梁子,但当年毕竟也救过我一回。总要还他这个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