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七猛地转神,提着行李,大踏步穿过草坪和篮球场,在雾气朦胧中跳上了卡车车厢。
车厢里还有另外两个班长,是市直属队其他单位的兵,都是补送的幸运儿。
几人都是老兵,相互都认识,于是简单打了个招呼。
车子离开教导队,沿着水泥路朝着师大门的方向慢慢行驶着,出了大门就是一条上坡路,旁边是山坡,那里是投弹突击队的训练场……
过了这个坡,再开就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,足足有八百米长,这里是各班夜晚体能训练最青睐的折返跑和蛙跳场地……
老七的视线模糊了,仿佛看到了当年还是学员的自己,在这条路上挥汗如雨地奔跑着……
耳边,仿佛响起了当年自己班长的吼声……
“罗小明,你跑得跟乌龟一样慢!给我抖起精神,咬紧牙关!这点点苦你都吃不了,你当个屁班长!”
他用手搓了搓眼角。
“老罗,你是在哭吗?”车厢里,另一个工兵营的班长问。
“狗屁!我会哭?我罗小明啥时候哭过了?我艹!你过来帮我吹吹,麻痹今天这风沙真大……”
车子开到了这条直路的尽头,那里是个三岔路口,路口中央树立着一尊巨大的铜像,是一个战士的雕塑。
三条路,一条通往教导队,一条通往司令部,另一条通往师大门口。
突然,从铜像旁闪出几十个兵。
那都是三区队的兵。
他们穿着迷彩服,还背着枪和91式战术背心。
其中几个人忽然双手高举,每人手上是一块四方形的纸板,上面用红色的水彩笔涂着几个大字——班长一路顺风!
“老罗,那几个兵是你们教导大队的吧?”车里的另一个班长发现了,指着车外叫了起来。
罗小明猛地扑到了车厢后挡板上,车外的凉风刮得脖子凉飕飕的,他的手死死抠住了旁边的铁管,几乎要将它捏扁。
离开了……
等自己三年后毕业回来,铜像旁这三十多个熟悉的面孔,还有几个会留在这支部队里?
离开了……
那就是再也很难见到,从此五湖四海,从此天各一方,再也没有同吃一锅饭,同睡一个房,同吹牛同训练的机会了……
车外,歌声忽然响了起来。
战友战友亲如兄弟,
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。
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,
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。
战友,战友!
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,
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,钢铁集体!
老七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包围住了。
“值了……值了……值了啊……”
他喃喃地叨念着,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。
举起右手,他向车外的三区队士兵们敬了个庄重的军礼。
车轮飞快地旋转着,碾过了落在地上的树叶,碾过了路上的沙粒,碾过了黑色的柏油……
熟悉一切正在远去,营房、树木、操场、哨兵……
还有教导大队三中队三区队那支三十多人的小型欢送队伍。
车子经过了大门岗,哨兵敬礼,出门右拐,沿着国道一路朝着西面去了……
朝阳终于从东面冉冉升起,金黄的光线将车厢里照得亮堂堂的,1师的营区已经看不清了,可在老七的心中,那首《战友战友亲如兄弟》却依旧不停地回荡,让血液滚滚地燃烧起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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