宽阔的屏风上边绣着花开富贵,秾丽的牡丹开得正盛,活生生的立在那里,饱满的花瓣上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,旁边有蝴蝶与蜜蜂正翩翩起舞,仿佛是闻着了那香味才飞了过来一般,热热闹闹的围成了一团。
豫王妃静静的坐在屏风前边,鬓间一朵细螺金钿随着明当瓦灯不住的闪亮,与屏风上边那由金丝绣出的花蕊交相辉映。她白净的脸上有一种焦急的神色,望着站在面前的李妈妈,她的声音又急又快:“如何?打听到了没有?”
“王妃,这肖姑娘的生辰……”李妈妈的声音很低,里边似乎还带了些沉重,犹如吸饱了墨汁的笔,一不留神就在宣纸上滴落了黑色的墨汁珠子:“肖姑娘确实是那一日生的,只不过他们都说是那肖老大亲生,不少人说记得清清楚楚,那肖老大的婆娘是在早一天傍晚发动,生了一天生不出来,肚子又痛得厉害,这才去请了接生婆,要不是农村里头谁不是自己忍着痛生?”
“啊?”豫王妃的声音里有一丝空洞的惆怅:“难道是我弄错了?”
她的声音很是飘渺,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般,慢悠悠的落在了这水磨地面上,激起一点点温柔的余音。她颤抖着手抓住了桌子上的一个翠玉壶,细长的手指从壶身上慢慢的抚摸了过去,一点点温凉从指尖传了过来,一直到她心底。
“妈妈,我真希望她就是我的女儿。”忽然间,豫王妃哽咽了一声,李妈妈有些惊慌,赶紧凑了过去,拿起桌子上的素丝帕子:“王妃,你别伤心,快些擦擦眼泪。”
豫王妃捏着帕子在手里,目光落到了李妈妈身上:“妈妈,你说,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?只有在成亲前我才有真正的快活,成亲以后,一切都变了。”
李妈妈垂手站在豫王妃面前,声音里头也带着伤感:“王妃,这人只能往钱看,有谁还往过去看的?现在王妃虽然过得辛苦,可是,只要世子长大成人了,承继了爵位,那这豫王府不就是王妃的天下?那朱侧妃到时候也只能看王妃的眼色呐。”
“世子?轩儿?”豫王妃的声音里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涩,不是自己的孩子,却要将他视若己出,唯恐府里的人看出什么不对,简直是将他当成自己手心的珍宝,完全是一个宠溺的母亲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的做派。可是,在她心里,却实在是不想多看许宜轩一眼,他跟自己毫无瓜葛,他是旁人的骨肉,却要****喊自己母亲,而她自己亲生的孩子,却永远也没这种权利。
有谁又知道,在那冷冷清清的夜里,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,就常常会做一个梦,见着一只小手从她的枕头边摸了过来,带着细细的哭声:“母亲,我要回家,我要回家!”
她的孩子,她只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,已经不在这世上了,她被自己抛弃,又死在自己外祖母派去的人的手里,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荒山野岭里的一具枯骨,或者早就已经成了齑粉,再也无迹可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