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站住!”女子在身后断喝道。
他赌着一口气想不理会,不争气的脚偏生应声顿住了。
“你到底在生甚么气?”赵攸怜一步步逼近,“我以为,是你有事想来找萧大哥的。”
“以你的聪颖,又何必在此装糊涂?”他背对着女子,嗓音拖沓,带着些酒气。
“你在生我的气?”
“没有。”他淡淡地否认了。
“那你在生谁的气?”赵攸怜已然绕到了他的身前,压低声音道:“耶律王爷?”
他叹了口粗气:“我在气我自己。”
为何耶律斜轸能做到的事情,他做不到。为何这个契丹人能给她的安稳,他给不了。
“气你自己?你也觉得自己心高气傲,有时候狂起来让人气得牙痒痒?有这觉悟,不错!”
林卿砚脑中昏沉,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——她,她说甚么?她这算是来宽解他的?
“不过,气气就得了。说实在的,你这桀骜的风格,还不错,嗯,挺对我的胃口。所以,不用改了。”赵攸怜拉起他的袖子,往原路上引——她早就猜到他喝成这副模样,定然认不得回帐的路,果不其然,一追出来就见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林卿砚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走,他的酒醒了些,却仍装作烂醉的样子,一脚深一脚浅,冷不丁地就靠在了赵攸怜单薄的身躯上。
她索性将他的胳膊绕过脖子搭在肩上,连扛带拽地往他们的营帐而去。林卿砚靠在她身上的重量不大,她走得还算稳当,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那两只帐篷伫立在不远处,投下两道月影。
林卿砚靠着她的脑袋,嗅着她发髻间的芳香,被酒烧得水深火热的腔中腾起别样的暖意。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——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?
赵攸怜左摇右晃地终于将他扶进了帐中,灯烛亮起。
帐后,一个高大的身影徐徐踱了出来。他静静地望着帐内散出的黄色光晕,依稀可见女子端茶倒水忙碌的身影。默然转身,负手而去,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南院大王——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有多羡慕那个亡将之子。
第二日清早,林卿砚和赵攸怜双双来到王帐中向耶律斜轸辞行,二人形影相随的模样,哪还见得到丝毫闹别扭的影子。林卿砚抱拳说了些叨扰谢恩的客套话,今日便要启程往南了。
“巧了,本王奉天赞皇帝之命来宋辽边境视察民情,眼下诸事已毕,正要往汴京一行。既是同路,何不相伴而行?”
“王爷要去汴梁?”赵攸怜道,“只可惜,汴梁我们二人是回不去了。不过打算穿过宋境,回江南建阳罢了。”
“这说的是哪里话?汴京乃是妹子的故乡,岂会回不去?”耶律斜轸似笑非笑道:“再说了,赵相在京中与晋王斗法,如此好戏,你们二位不去瞧瞧吗?”
“斗法?”她犹疑地看向林卿砚,见他目光闪躲、飘忽不定,便知他们又有事瞒着她了。
“若我们现在赶去,戏正演到精彩的地方。”
“王爷怕不只是去看戏那么简单罢?”林卿砚淡笑道,“可有登台唱一曲的打算?”
“若是台上的角儿唱得不够精彩,亦无不可。”
“却不知王爷唱的是楚河还是汉界?”
耶律斜轸摩挲着案上的鹿刀:“本王唱的是甚么角儿,你们去听听,不就知道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