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此话一下,大半朝臣伏拜于地,山呼“皇上圣明”。其余的臣子站在赵光义的身后,看着晋王肃然站立的背影,也都很有骨气地站在原地。
赵匡胤的眸间划过一丝寒意,他看向自己的同胞弟弟,似笑非笑道:“晋王还有甚么想说的吗?”
赵光义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亦投向龙椅上的男子。两双相似的眼眸,四道同样犀利的目光,针锋相对的气场在寂然无声的大殿之中迅速地膨胀开来,在无形之中一次又一次地碰撞交锋。
殿中压抑的气氛饶是神经最粗的大臣也感觉到了,他们或跪或立,皆敛声闭气,心擂如鼓,
赵普伏拜在地上,眉头一点一点地蹙紧。
“臣弟不敢!”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打破了殿内胶着的寂静。
赵光义施施然掀起前襟,双膝跪地,俯身一拜。
他这一拜,余下站立着的大臣紧随其后,伏拜于地。
赵匡胤的面色很是不好看,但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气,点了几个主管军事的文臣武将留下,遣退了其余人等。
赵普刚刚步出议事殿,便听到身后传来愤愤难平的议论声。
几个追随晋王的朝臣簇拥着赵光义往外走,一面毫不避讳地议论道:“我大宋明明打胜了,却要倒贴着去签这般无理的条款,说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战败了在讨饶!”
“就是!王爷心怀大宋,偏偏就有佞臣在君侧进献谗言、迷惑圣听,真是寒忠臣之心啊!”
赵普并不将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,负着手继续向前而去——削弱晋王党羽的政斗在三年前以失败告终,近两年,赵光义的气焰愈发嚣张,已经到了旁若无人的地步,若说方才他当真敢与皇上分庭抗礼也不足为奇。
适才在殿上,随赵光义长立不跪的只是明里声援的人,暗中投靠的却不知还有多少。赵普隐隐觉着,这大宋江山,快要易主了。只是他不想管,亦管不了了。
三年前,他眼睁睁地看着皇甫罗死在了自己的怀里,可是他连找害她的人拼命都做不到。他这一生活得太过理智,做不到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去尝试——他知道她已经死了,她甚么都看不到了。他觉得很累,这世间的一切仿佛与他没了关系,很多事,他不想管,亦管不了了。
赵普踱着步往前走去,犹如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,疏朗而孑然……
赵光义抬眼瞟过赵普远去的背影,耳边传来御史大夫曲大人义愤填膺的絮语:
“依老夫看,契丹在此时发兵,分明就是与江南国串通好了,要将我大宋一军啊!皇上轻信战报,竟然答应那些江南刁民的条件,传出去只怕要教后世耻笑啊!老夫是死也不能眼见着大宋许下此约,既然皇上听不进逆耳忠言,干脆就从这祸端下手,一了百了。”
赵光义面含笑意地看向他,“那萧大人有何打算?”
年逾六旬的御史大夫抬起颤巍巍的手,拂过一把花白的山羊胡,横在了脖颈处,抹了抹。
那个动作的意思是: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