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火的源头是隔壁邻居李涛家,东三省的铁路公房一排五家,石灰砖墙,上面是铁皮瓦,然后再淋上沥青防锈。
顶棚是相通的,每家每户用高粱秸秆来当龙骨吊顶,然后用水泥袋糊上做底,最后买兰花纸糊面。
李涛家是从炕上起的火,点燃了苇席,再引燃了墙上糊的纸,最后燃烧到顶棚,真是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
临时没有地方住,王福一家五口和后排房子的同事姜发玉全家挤在两个大炕上,连翻身都很困难,吉淑琴搂着仨儿挤在最里面,动弹不得。
快天亮时,吉淑琴沉沉睡去,折腾了一夜,吉淑琴又惊又怕,刚刚生完仨儿两个月,身子虚的很,她在梦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,把仨儿压在了身下。
王金山是被憋醒的,他被一个黑压压的东西压在了身下,呼吸困难,他想大喊救命,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,胸腔憋的疼痛难忍,王金山拼命的想睁开眼睛,眼皮却有千斤般沉重。
“吾命休矣!”王金山在心里大叫一声,突然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了胸腔,王金山拼命的喘息着,睁开了眼睛。
“好了好了!回来了!”身边有人大叫!
“妈呀!吓死了!”一个女孩哆哆嗦嗦的说着。
“老爷子!能看到我吗?这是几?”
王金山茫然的循着声音看去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模糊的在身边晃动。
慢慢的视线清晰起来,王金山看清在悬空自己脸上的一只手,伸着两个手指。
“你才二!”王金山低声嘟囔着,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。
“各项指标正常平稳,手术继续进行!”没人和他计较,手术室里所有人只想把这台手术顺利进行完,每个人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。
“死老头!让你多管闲事!差点把老命搭上!”李慧一边将手里的小米粥用小勺潎出米油,送进王金山的嘴里,一边低声咒骂。
每喂一口,李慧就要嘟囔一遍,“不吃了!死了拉倒!”王金山终于急了眼,这老婆子,当初自己费劲扒火的追到了手,怎么老了老了,这么能嘟囔,烦死人了!
“不吃拉倒!你在外面逞能抻坏了肠子,到头来还得我伺候你,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跟我说你心脏突然停跳了,让我做最坏的打算!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味儿吗!到头来我还成了坏蛋了!呜呜呜……”
李慧想想心里委屈,忍不住抹起了眼泪。
旁边病床上的一个老妇赶紧劝道:“老姐妹,大哥是个病人,你就别跟他斤斤计较了,老两口子没外人,大哥吉人天相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啊!”
“他有后福了,我早晚给他气死!”李慧呜咽着。
“这位妹妹你是不知道,俺家这个老头子忒不省心,你说退休在家,要么你没事锻炼个身体,要么修身养性练个书法啥的,他倒好,整天满小区转悠,到处管闲事,这不前一段时间帮人家搬石凳,把腹网膜抻坏了,得了疝气!差点儿丢了老命!”
“人家一个老太太,被翻倒的石凳砸了脚,情况紧急,我能不帮忙吗!”王金山急得瞪了眼,梨核般的脑袋也不安分的从枕头上抬了起来。
“你看看,到现在还振振有词,我看你就是看到那老太太长得有几分姿色,哼!”
“哈哈!老姐妹,你家这个大哥脾气还真是急!”
“这都是遗传,想当年我公公外号就叫王倔头,那时我家老头子还年轻,人送外号小倔头,现在老了,我公公的外号已经传给他了,满小区都喊他王倔头!”李慧摇着头无奈地说。
“又来了!无理取闹!”王金山气得翻了个身,将后背对着李慧,不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