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年前,因为我经常为了护持正法、厘清佛教的原则,而在报章杂志上扫除邪见;又写了一本《释迦牟尼佛传》,引起日本大正大学的注意,一九五七年寄给我一纸博士班入学通知单,希望我前往就读。当时我想:这个机会实在太好了,我要努力读书,将来学成归来,服务大众,好为中国比丘争一口气,让大家知道不是每一个人到了日本就会变节还俗。既而又想:“我千辛万苦,好不容易在台湾这片佛教沙漠之中开辟了一些绿洲,如果我去了日本,有谁能继续我的愿心,将菩提种子遍撒台湾各个角落呢?”正在犹豫的时候,高雄万隆酱园的朱殿元居士得知这个消息,焦急地跑来问我:“你已经是我们的师父了,为什么还要去日本当学生呢?”我突然醒悟:“此时此刻,我何必为了博士虚名争一口气远赴东瀛呢?我留在台湾好好耕耘这一片净土,如果能让佛教拥有光明的前途,就足以证明比博士学位更为重要!”后来事实证明:我虽然失去了深造的机会,但是我并“没有错失良机”。在此二十年后,美国东方大学颁给我荣誉哲学博士学位。这么多年来,我看尽世事起伏,往往发现:人,之所以会“错失良机”,大多在于私心自蔽,以致自他受害。原来所谓“良机”,是要自他欢喜,彼此有益,公私两利才可。
像太虚大师因为在抗日战争期间曾经组团到国外宣扬国威,揭穿日本对我国的侵略宣传,获得英、美、锡、缅等国的支持,使得八年抗战终于胜利成功,所以无论在朝在野,声望都很高,这本来是振兴佛教的“良机”,但由于佛教守旧派的僧伽不肯合作,以致功败垂成,令人扼腕。记得当时我等一批僧青年为了响应他的号召,曾在南京组织佛教青年会,准备如火如荼,有一番作为,可惜后来因为会内有人捣蛋而使会务告终,就这样丢失了“良机”,当时我的心中真是悲愤填膺,但又徒呼奈何!
一九四九年,来到台湾,在佛教地位低落的当时,曾遭遇一段困厄的时期,但我并不气馁,依然为弘扬佛法而奔走,或救济风灾、震灾,或到监狱讲经说教,或到乡间海边弘法,或编印发行杂志,或许是因为如此,得到多位教界前辈的垂爱,给予我发展的机会,只可惜因缘不具,仍然不能圆满所愿。像慈航法师曾介绍我到嘉义天龙寺去当住持,尽管老住持能之法师已然承诺,但由于没有得到寺内全部委员的同意,所以我默然不敢承受;一善堂的负责人吴随居士也想将堂务交给我接管,然而他的亲族很多,意见不一,所以我婉拒了他的美意。纽约大乘寺的主事者应金玉堂有意将道场交给我,并承诺我办移民二十人前往美国,也听说他家人有意见,因此我没有动身前往接任。许多人说:“你好傻!既然住持人都同意了,你何必管那些闲话,而白白浪费弘法利生的机会呢?”我告诉他们:“机会如果是勉强成事,而非众缘和合,就不是‘良机’,宁可失去的好。”当时心想:“惭愧自己无福无德,惟愿效法前辈给人因缘的精神,并且设法让大家皆大欢喜,使之成为别人的良机。”或许是因为事先设想周到,我推荐同道至各处住持道场,例如我推荐月基法师到高雄佛教堂、成一法师主持头城念佛会、真华法师主持罗东念佛会、煮云法师到虎尾念佛会,都能一一成功,眼看佛法传播日广,心中好不欢喜,深深感到:“良机”不一定要自己拥有,同道们遍布各地弘法,促使佛教兴隆,不但大众受益,身为佛教徒的我们也都可以跟着沽光,不是很好吗?一向以来,我本着这种为大家制造“良机”的理念立身行事,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,不知为自己创造了多少“良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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