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。
许明远收拾妥当,找了个由头,离开了翰林院,径直赶往工部。
李应龙身为兵部侍郎,这时正在衙门做事,得知小吏通报,许明远登门,不禁皱起眉头。
以他的身份,是不愿在这个小翰林身上浪费时间。
小吏道:“大人,许翰林说,奉命前来。”
奉命?
面庞阴柔的小阁老皱眉:
“唤他进来。”
俄顷。
一间单独屋舍内,许明远出狱后,第一次见到了将他坑苦了的小阁老,脸上却满是尊敬仰慕。
“你说奉命来寻本官?”李应龙开门见山。
许明远不慌不忙,拱手道:
“学生座师陈大学士,邀大人一叙,商讨关于新政之事。”
陈正儒找我?
李应龙愣了下,皱起眉头,他倒没有怀疑,毕竟许翰林的确是陈正儒的学生,二人关系紧密。
许翰林,也不是第一次替老师传话了。
他疑惑的是,陈正儒寻自己什么事,关于新政……莫非,是翰林院那边有何变故?
毕竟,董玄是翰林院掌院……
李应龙不敢大意,心知陈正儒绝不会无聊来寻自己消遣,既然邀请自己,必是有重要事务商谈。
“陈学士现在何处?”他稍微和颜悦色了几分。
许明远低着头,恭敬说道:
“老师已寻了清静之地,学生领着大人去便是。”
他并不担心,这个谎言被戳穿。
因为他很笃定,陈正儒今日不会与小阁老见面通气。
而不久前,陈正儒的确就关于新政的事,在与李党其余人商讨。
“好吧,”李应龙点了点头。
这段时日,白天忙的团团转,晚上又在六夫人处耗费不少精神,他本就一个头两个大,并未察觉到异常:
“备车,你且为本官带路。”
许明远恭敬道:“遵命。”
垂下的面孔上,一双眼珠藏着戾气,转瞬消弭。
……
……
明月居,是一座清静文雅的居所。
以包厢私密,兼具茶楼与客栈而闻名。
明月居隔着一条街,则是极热闹的地段,人来人往,好不热闹。
此处,也有一座酒楼。
今日午间,赵都安就便衣前来,负手悠然进入小秘书安排好的坐席。
迎接今日请来的客人。
“赵使君来的竟这样早?倒是我失礼了。”
容貌平庸,在京中名声不显,但家世显赫的董大走上楼来,不由拱手致歉。
赵都安微笑摆手,起身迎接,请他入座,笑道:
“董兄莫要见外,称什么使君?你我还如往常,以兄弟相称便是。”
董大肃然起敬,被他的风采折服,叹息道:
“京中太多庸人,听风便是雨,屡屡诋毁赵兄名声,说什么睚眦必报,却不知,赵兄胸怀何其宽广。”
上次斋园事后,董府派人送上厚礼,以表歉意。
不肖子孙董三,也被再次勒令禁足,这次,董太师亲自发话,将其丢出京城,丢到西南边军中去。
让这第一纨绔去军中从小卒做起,狠狠磨一磨顽劣,这个结果不可谓不狠。
毕竟一般的镀金,都是去比较安全的军府,而西南边军,那是真会死人的。
尤其传说中那位赵师雄大将军,可从不惯着什么官宦子弟。
饶是如此,董大仍觉亏欠。
却不想,今日赵都安却邀他吃酒叙旧。
“谁说不是呢……”赵都安恬不知耻,将这句奉承收下。
二人寒暄了阵。
董大好奇地看向桌旁,摆着碗筷,却不见人影的另一个空位:
“赵兄今日还请了客人?还未到么?”
此地,除了赵都安与董大,便只有立在一旁的钱可柔。
但那多出的碗筷,显然不属于任何一人。
“哦……她嘛……”
赵都安正斟酌如何回答。
就看到,楼梯口,一个换了身较为寻常的衣裙,显得不再那般与众不同的少女径直走来。
一声不吭,小屁股在空位上坐下,有些分散的双瞳缓缓聚焦,一语双关道:
“人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