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在那书吏打开架阁库之际,卫姝已然无声无息地掠进了屋中,那书吏只觉身畔似有凉风拂过,殊不知那房梁上头已然伏下了一个人。
卫姝现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。
这书吏明目张胆地夜闯公事房,所为何来?难道真是来办公的?
依照白霜城府衙吏制,书吏乃是负责文书的,是故这名书吏对架阁库显是极熟,挑着灯笼三转两绕,便来到了标注着“河道”字样的公文架前,踮脚在尽上头的一层翻拣了片刻,便挑出了摆在最里头的一卷公文。
直到他拿起那份公文的时候,卫姝仍旧猜不透他的目的,但在下一息,她终于知道这人是来干嘛的了。
他是来篡改公文的。居然。
卫姝心中讶异极了,心道这人干坏事竟能干得如此光风霁月,直是见所未见。
找出那份公文后,这赖古族书吏便慢条斯理从那公文褡裢里取出笔墨、印匣、漆筒等办公用物并一只墨绿色的小瓷瓶,将之依次放在架子的空白处,而后便将那卷封着火漆的公文放在灯笼上烤。
未几时,火漆被便火烤得稍软了些,他便拿起那墨绿的小瓷瓶,向那火漆上滴了两滴殷红的汁液。
那汁液不知是何物所制,竟在眨眼间便软化了火漆,且还在那漆料外裹了一层似是油脂的东西,使得那火漆化而不散,滴溜溜顺着公文向下滴落。
那书吏动作熟稔地用小水瓮接下油珠子般的火漆,紧接着便打开公文,将那文书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回,旋即取出早就备好的空白的公文录薄,依葫芦画瓢照抄全篇,只在关键处略作改动。
卫姝在梁上看得清楚,那公文是记录白霜城最大的几个码头货船进出情形的,包括船只名称及数目、货物种类及数目、往来商号名称、货物出入码头的时辰等等。
而那书吏更改的,便只有船只数目、货物数目这两处,或添或减,并无定数。
这人到底要干嘛?
卫姝心下越发疑惑,却见那书吏手脚麻利地抄写并修改完毕,其誊写的公文无论字迹、纸张还是印鉴,皆与真本无异。
待字迹晾干后,他便将改过的公文替下原本,重新封上火漆,放归原处。
卫姝以为这就算完了,孰料那书吏竟又在架上翻找起来,没多久便寻出了另几份外县公文,仍旧都上报码头货船之类的,他还是用同样的法子重新誊抄并作修改,也依旧是只改数目,不及其他。
看着那书吏的举动,卫姝不由想起了前些时候在莽泰书房匆匆读到的白霜城埠之事。
白霜城位于沧河中下游,又与澜江支流相接,原先还是银城时,便是大宋北疆漕运重镇,时有官商船只往来,运银矿的船只更是舳舻相继,可达数十里。
被金国攻占之后,因金人不大懂得漕运,头十年里只知以陆路运送矿石,那沧河码头便也冷冷清清地。
后来,大金国力渐强,金人也发现了漕运的妙处,加之掳掠来的宋人中亦有一些擅操舟的船工,金人便重启漕运,沧河码头才重又变得热闹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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