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你回来啦。”
小心翼翼的语声,却掩不去那语中的欢喜雀跃之意。
卫姝抬眼望去,见程月娇浑身上下尽被大雨淋透,落汤鸡一般,头发也是东一绺、西一绺地粘在脸上,形容极是狼狈。可她苍白的唇角此时却向上翘着,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子。
“我几时说我不回来的?”卫姝道,弯腰拾起地上的雨毡,抖去其上血水,单手一甩,便将之搭在了只剩下半截的车板上:
“我现在便来替你娘探脉,你把毡布撑好,自己也坐进来些,别再淋雨了。”
分明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,程月娇却是如闻纶音,欢喜得眉眼都弯了起来,响亮地应了一声是,张开两手撑起了雨毡,同时视线微转,好奇地望向了卫姝的身后。
此际,卫姝身负长弓、腰悬箭壶,另一侧腰畔斜插着一刀一剑,左手还托着一堆刀剑,整个人如被刀兵包围,就像一座会行走的武库。
不消说,她身后那张长弓,便是破风了。
方才她转过山道,便是去前头箱笼取这件趁手兵器的。
因这柄长弓实在太过惹眼,不好随身携带,是以在潜进真定县之前,卫姝便将它埋在了城外荒地,并做下记号。
其后她成功入得程府,便又趁夜将破风挖出,藏进了程府后花园,而此番离开真定县,自是也带上了它。
至于另外几样兵器,则是从山道各处搜罗来的。
那群镖师中也有擅箭的,只可惜来敌强横,未有机会射出一箭,却是被卫姝整壶取用;腰畔刀剑则是选用了更衬手的,而河间五虎的长刀与八面汉剑,也被她搜罗了来,打算稍后处置。
她先将手中刀剑放下,抬脚跨上马车,拉过姜氏的手腕按了按,又扒开她后脑的头发看了一会,道:
“还好,破个小口子,似是有些瘀血,不是太严重。”
一面说话,一面便暗运真气裹住手指,在姜氏脑后伤处轻轻揉捏了片刻,化散其间瘀血,并割下了不少发丝,露出伤处的那一小块皮肤,旋即自怀中取出山庄特制的化瘀膏,均匀地涂抹了一层。
姜氏半昏半醒之间,只觉脑后痛处先是传来一股温热之力,紧接着又是清清凉凉地,很是舒服,那压在眼皮上的千斤重担,仿佛也一下子变得轻了。
她微一用力,天光便映入了眼帘。
“娘?娘?娘您醒了?”一见姜氏张开了眼睛,程月娇登时发出了一声欢呼,却又因手中还撑着雨毡,不好靠前,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。
姜氏转动眼珠,朝四下打量了一番,见自己仍在马车上,周遭只女儿并一个丫鬟,再不见恶人身影,当先便松了口气。
随后,她的视线便停落在女儿的脸上,见她小脸苍白、衣裙尽湿,心下猛然一阵揪痛,抬起手摸向女儿的发鬓,目中亦有泪光闪动。
那群劫匪在外杀人时,她在车中全都听见了,却既不敢出声,更不敢乱动,除了在心中乞求苍天佛祖保佑外,再无别法。
这大雨深山地,她一个妇道人家连路都不认识,何谈逃跑?更何况刀剑无眼,跑出去只怕死得更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