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却也是摸准了飘客的心思,让他们有种看得见、摸不着的感觉,待到心魂都被勾了起来,那千娇百媚的姑娘们才能将恩客的口袋给掏空。
阿兰与花真熟门熟路走了过去,挑开那小楼门前垂落于地的锦帘,便有个穿着点银翠衫、洒花罗裙的女子含笑上前,屈身行礼道:“公子可算来了,奴候得心焦呢。”
女子说着一口软糯的金语,吐字较之常人为轻,脸上搽着极白的粉,朱唇含丹、弯眉如月,姿容并不见得有多美,唯行止间别有一种风流体度,既不似宋女,亦不似金女,倒有几分异国情调。
阿兰眉眼不动,大步行至东窗之下,径向那早就备好的软垫上跪坐了下来,那女子亦款步相随,在他的对面入座,二人之间横着一张窄长的小几,几上已是水陆铺陈,竟连酒菜都已备齐,就好似这女子一早便料知他会来。
“孟春儿呀,好生招待咱们阿兰公子,莫要怠慢了去。”鸨母立在阶前笑语,一探手,便自身旁小丫头的手里提起了一盏坠着流苏的精致大红宫灯。
她将那灯笼挑上屋檐,扭头冲阿兰媚笑了一下,这才领着丫头摇摇摆摆地去了。
此乃花街的规矩。有了这盏灯笼,便表明春儿姑娘此时屋中有客,不见外人。
“公子可要先饮一杯酒么?”孟春儿执起仿青东瓷的酒壶,眉眼含春地向阿兰面前的酒盅里注了酒,眼风忽尔一飘,便飘向了一旁的花真,微微冲她呶了呶嘴。
花真亦向她颔首致意,道了声“叨扰”,便即绕过相对而坐的这一双男女,竟是拾级而上,独自上了楼。
彩帘低垂、东风温软,小楼之上窗牗坠锦,处处一片旖旎。
这二楼原是姑娘们与恩客**一度的地方,细长的楼道两头皆陈着香案,此时已是熏香缭绕,扑人口鼻。
花真却也没去那装饰得极香艳的大房间,而是目不旁视地一直走到朝西的香案前,方才突然朝旁一拐,却是拐进了水舍。
这水舍乃是丫鬟们烧茶煮汤的地方,逢有客人过夜,她们便会及时送上热水,又或是客人并姑娘们饿了,亦是由她们做些点心吃食送去。
此际,水舍中轩窗微启、炉火犹温,却并不见明眸善睐的婢女,而是端坐着一个男人。
“孙大手久等了。”花真款步行至那男子面前,单手触肩,行了个大金男子的见面之礼。
那男子转过头,蓄着短须的脸上双目如电,向花真面上扫了一扫,方朗声道:“七公子有礼。”
几乎就在同一时间,与小楼相距两所院落的一棵泡桐树上,卫姝单手扶着树枝,借着那风动树叶之声,身形亦随枝条起落,凝目打量着水舍中那被唤作“孙大手”的中年男子,面上隐有疑色。
大手,乃是暗行里对某一行首领的尊称。
在白霜城中,边军与府衙共同执掌着那些寻常人能够看到的诸事,而在水面之下,还有另一方世界。这世界糅杂了江湖、黑道与诸般下九流杂行,其所涉范围上至官员贵族,下至偷儿乞丐,几乎无处不在,亦无孔不入。
可是,在阿琪思的记忆里,白霜城似乎并没有孙大手这一号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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