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卿拍了拍易仁的肩膀,“先去找申屠吧,让他给你安排个地方,我再和你父亲说说话。”
待易仁离开后,鬼卿回望着易云的墓碑,神色莫名。
“你让我佩服的地方有很多,如今又多了一点,那就是父子之间的相处,这孩子多像你啊。有子嗣,有人记得,便不算真正死去。”
“你别说,我忽然也想要个儿子了。但也只是想想,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把那个烂赌鬼对我的影响完全消除,我怕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带到下一代身上。而且我要做的事,也不需要羁绊。”
“虽然不留子嗣,但你之前说我会是一个好父亲。谢谢,这应该是对我最高的评价了。如果作为一个父亲,那就不存在黑白一说,只有对儿子好与坏,对吗?”
墓碑安静矗立,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应。
鬼卿轻轻拍了拍易云的墓碑,转身离去。
“走了,有时间梦里找你喝酒。只要我不死,你们就都不会死。”
……
青山下,鬼卿沿着熟悉的道路缓缓上山。
这里不仅是柳义的家,还承载了他在浩然宗的部分回忆。
他走得十分缓慢,每走到一处眼熟之处,便驻足观看起来。
行至山腰之上,他忽然看到了安静站立的蔓菁,微微一愣后才反应过来蔓菁为何来此。
蔓菁凝望着连山兑的墓碑,虽然是第一次踏入浩然宗,但她在暗影负责处理情报,对浩然宗的布局早就了然于心,很轻易就找到了这处地方。
鬼卿走到蔓菁身边,并肩而立,“还是放不下吗?”
蔓菁低声道:“那些故事里跟着穷书生跑了的青楼女子,难道是因为穷书生有钱?无非是穷书生给了她们该有的尊重与对待,纵是路不同,他也是真心待我的人。此生有这样一个人,足矣。”
“是啊。”鬼卿叹息起来。“有这样一个人,足矣。”
他随即抬头看着远处,柳靖仇将柳义下葬,与许灵韵一起为墓碑刻字,只有简单的“柳义之墓”二字。
他们眼中并无哀伤,只是在尽最后一点本分。
“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。”鬼卿感慨起来,随后转身离去,“也不知未来是何人将我葬下。”
他来到外宗大殿旁的一座山上,近三百年过去,路已不是当初的路,景也不是当初的景,早就物是人非了。
当他看到那间熟悉的小院后,不禁怔在原地。
原以为这间院子早就消失,没想到居然有强大的禁制守护,和记忆里的几乎没什么变化。
想来是玉虎鸣帮忙,替那个远在内宗的女子守住这份曾经的记忆。
鬼卿苦笑一声,走到木梯前坐下,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旁,又抬头望着天空,一如当年那般。
清晰的记忆忽然模糊起来,让他有些混乱。
他是什么时候遇见那个女子,又是什么时候离开,他在浩然宗待了多少年?
明明踏上这座山以前,他还回想过一遍,可此时却完全记不清,仿佛岁月的流逝全部将记忆冲淡一般。
最后,他想起来了。
“海边,十三步,十三年。”
“原来才十三年啊,已经是快三百年前的事了。”
“沧海桑田,斗转星移,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在改变,人可会改变?”
这话在问谁,他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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