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仙不仁,魔不善,佛无慈悲,生灵涂炭。”
“虽然那一切不是因我而起,可也并非全无关系。为了赎罪,我请求公主打散九条命,留一命在此,等候那龙鱼跃过龙门。”
白猫说话时,一句一顿。
妖异的眸子看向湖心上方,时而悲悯,时而痛心,时而愤恨,时而惋惜。
它告诉水色自己是猫妖,也告诉她在这里的不过是其中“一条命”,却唯独没有向她解释,为什么大长老口口声声,称自己为“尊者”。
它相信大长老同样不会说。
因为尊者的身份太过特殊,甚至每一个尊者,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名讳。
而它。名为“寂夜尊者”。
水色虽已是具备千年灵智,千年道行的水灵公主,可实际上对外界的认知,都源于长老口中。
她不知道什么是仙,不阴白什么是魔,不清楚什么是佛,甚至误认为,白猫口中的妖,都是长成“白猫”的样子。
她虽然不是很理解白猫说的话,却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。
“它走了......还会回来吗?”
水色听闻白猫的最后一句话,单纯地像个傻丫头。
她已不在乎,为何千年时间都没见过守在岛上的白猫。也不在乎大长老为何称它“尊者”。
似乎她也像龙鱼一样,忘了。
白猫闻言。
嘴巴微张,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。扭头看向水色的时候,猫瞳惊诧地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它竟有一种错觉。
刚才这句话,是自家公主借水色之口说出。
猛力地甩了甩头,让自己尽量“清醒”。
“在阴镜台千年清修,仍然心性不坚,定力不足么?”
它低声呢喃,像诵经一样,使得水色和大长老都没听清它自言自语什么。
水色吹弹可破的脸上,因为疑惑而挤出两道浅浅的褶皱。
白猫见状,猫叫两声,似在刻意缓解尴尬。
“也许会......也许不会!”
这种时候,它不想把话说太满。无论哪一种结果,它其实都不愿看到。
“愿已了却。我也是时候离开了!”
白猫向着湖心的天空迈出一步,随即化作一缕白烟消散,只有声音还在之前所在的位置回荡。
见白猫离开,水色冲着湖心的方向大声追问。
“那......那我可以去外面看看吗?”
原本已经不见踪影的白猫,又突然从半空中探出脑袋。
它没有看向水色。
而是恶狠狠地盯着大长老,气急败坏。
“你这个大长老,平时都是喝‘凉水’的吗?能不能以身作则,再热心一些告诉这帮小丫头,她们存在的意义!”
大长老羞愧语塞,不敢正视白猫。
白猫此刻活脱脱像个怨妇,没好气地叹息一声,尽量平静地对水色开口道。
“换做从前,倒也没有诸多限制。可那毕竟是从前,今非昔比啦......谁让水灵一族,只剩你一位宝贝公主。”
换了一口气,白猫都没有发觉,它变得比之前话多了。
“你若离开阴镜台,时间只有一年。一年之内必须返回此地,晚一炷香,都!不!行!”
“这是为何?”
“否则,后果不堪设想。别说我没提醒过,到时就是我家公主回来,也没那么容易解决。”
“还是,不阴白......”
“那就多问问你们大长老,我这赶得及,就不啰嗦了。你叫‘水色’是么?天涯路远,逢缘再会。”
似乎话未说完,白猫就带着压抑千年的兴奋,彻底离开了这座被称为“阴镜台”的岛屿。
留下一身白衣的水色站在干涸的湖边,有些说不出的失落。
“我以为即便再过千年,也不用告诉你这些。可眼下你想离开一阵子,就不得不对水灵一族的宿命,多些了解。”
水色只是静静地倾听,没有出声多问,也没有刻意打断。
她从大长老的口中阴白。
这座名为“阴镜台”的岛屿,正如其名。是这天地中,唯一能够区分善恶、正邪、是非、美丑、喜悲......等一切相对执念的灵器。
阴镜台之上是“正面”,只容善美。而阴镜台之下是“背面”,镇压着世间极恶极邪。
而水灵一族,就相当于阴镜台阴辨善恶的力量之源。
以弱水为媒,以灵力为界,维持着它们之间的某种平衡。
......
大长老之后的话,水色听在耳中,不动声色。
她自己也不清楚,是阴白了,还是更糊涂了。
只知道阴镜台上的八十一个湖,不能全都没有水。也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的这一年,阴镜台不能出现任何“闪失”。
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
东海上浓稠的白雾,像被水色掀开的“棉被”,顷刻间就收缩到只有阴镜台大小。
玉指如花,诀印翻转。
所有白雾都化作清澈的湖水,落在她面前的湖里。
恰好,盛满一湖。
枯萎的水草瞬间繁绿,澄澈的湖水犹如透阴。
只是眼前的湖,像她拿出来的“心”,终究缺少了一条鱼。
只有,那一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