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此时,葛长部已经是蓄势待发,背水一战,氏族上下人人皆如惊弓之鸟,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地位低下的祭司几句话,就突然调转方向?哪怕是他愿意以自身作牺牲?
随身为贵族,平日养尊处优,久居王都,却不能体味此中内情之复杂,绝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。
苏午看着神色挣扎的渠,忽然向渠问道:“我如今是否可以成为祭司?”
他着实想亲自主持几场祭祀,一探‘天庙’之中隐秘。
这个问题与渠当下面临的难题无关,他听得苏午此问,愣了愣神,才反应过来,向苏午答道:“您已经有‘神’居于体内,任何‘傩’都不敢再与您产生丝毫牵连。
以您如今的情形,走‘人神’之路更好……我没见过像您这样的人,最后成为祭司的。”
“神会吓阻住傩,令之不敢沾染我身……此于我而言,倒不是大问题。”苏午摇了摇头,他面朝着渠,一身宽松的衣袍敞开来,露出块垒分明的胸膛与腹部。在渠茫然的目光下,他忽然伸手剖开了自己的胸腹,露出血淋淋的腔内——在他的胸腹腔中,实无五脏六腑的存在!
哪怕是渠与随这样并不少见尸骸惨景的人,此时再见苏午这般模样,都禁不住脸色煞白!
苏午一面斟酌着言语,一面向渠说话道:“我没有五脏六腑,其实如今也不算是个正常人了。
我的体内,没有像常人那样,可以供祀余、傩寄附的那般人影。
在你们体内的人影,不知你们又是否见过?
它居于你等血肉性灵中央,是你我生而为人的根本。”
渠、随的层次太过低微,苏午只能尽力与他们解释,看他们能否理解自己所说的话。
那居于今时人们血肉性灵中央的人影,亦是他开启故始祭目以后,在傩与祀余气韵沾染人身之时,方才能得见。
然而,他这一番解释,渠与随尽听得懂,二者同时面露恍然之色。
渠道:“您说的是‘元根’吗?您竟然能看到我们体内的‘元根’吗?以前氏族里有位大人傩和我说过,我们体内都有‘元根’,傩主的修行,其实就是拿元根来换傩的寄托。”
随亦跟着点头道:“阿爹和我说过,世间所有人自一出生开始,体内的元根就是完整的,但在之后渐渐成长,沾染了祀余、傩,就会逐渐便了模样,唯有那些人王、人神可以通过令其他人对自身的不断祭祀、供养香火,而保持元根的完整,乃至是元根越来越强大。
元根可以成为人神、人王镇压天诡的最强力量,甚至比过天象——这种力量,好像叫象升。”
“元根……”
苏午喃喃自语。
他听得渠与随的言语,便倏忽联想到了‘元皇’。
诡与人各有不同根源。
天孕育出诡,因不知从何沾附的灾晦不祥,是以掠夺人体内的‘元根’,令自身越发成为厉诡,越发脱离蒙昧混沌之时,亦令人道长久地、持续地衰弱下去——
那么人之根,此谓‘元根’者,是否根出于‘元皇’?
元皇的存在一直甚为隐秘,但自元皇大道主季行舟从自身血液、天地草木山川之中感应到了那万类万灵的宗长,称之为‘元皇’,及至天根弥补的无余天中,被三清之魂掏成空壳、也或许在三清之魂寄生之时就已是空壳的‘元皇卵’,更或是苏午自身成就的种种元皇咒印……此般种种,皆在呼应着某个隐秘的真相。
元皇陨落了,他的骨血里,长出了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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