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那时候怎么没戴隐形眼镜?”我轻笑着问。
她也笑了说,“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有隐形眼镜,就算知道估计也舍不得买,那时候隐形眼镜可太时髦了,跟我的身份不匹配呀!”
“呵呵呵!”我又笑了,总是觉得,跟她在一起说什么都想笑。
她接着讲,“所以,厂长面试过我之后,就叫我去做捻线工了,捻线工是每天上十二个小时班,两班倒!并且要一直盯着机器上的线轴,一旦发现有断线的,就要把断线接上,每一个大线轴下面对应的是小线轴,小线轴的线要倒到大线轴上,一个大线轴十二个小时会倒进差不多十个小线轴的线,一台机器有四、五十个大线轴,一个人看管四台机器,这样的话,一晚上,几乎是没有坐一下的可能,就是要一直走来走去的找断线和跑完线的小线轴,一直在接线和换线轴的过程中……”。
“如果有人偷懒呢?”我插了一句。
她说,“如果有人偷懒,跑到一边休息去了,会有厂长家的亲戚做监工,一晚上起来巡视十几趟,发现断线头多了,就会罚钱……哈哈哈!听下来有没有一种包身工半夜鸡叫的感觉?这个工作,我干了一星期就不干了。”
我笑了,没问她为什么不干了,一想也知道了,一个小学毕业的孩子,每天上十二个小时的班,两班倒就是一周上白班,一周上晚班,早八点到晚八点算是白班,晚八点到第二天早八点,算是夜班。
“不知道是不是我身体不好,看别的同龄人都在坚持着,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累,感觉自己困得随时会倒在机器上,所以,有一天,我上完一个十二小时的夜班,睡了一整个白天的觉,醒来之后,我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半天没有动,望着棚顶开始思考我的人生……”。
“你思考到了什么?”
“我想到我上小学的时候,就跟着我妈妈到农田地里去拔草、除虫,有些时候粮食不能打药,就是用手把虫子捏死,还有到果树下去拔草,都是用手一把一把地拔,我看到我妈那么辛苦,我爸爸耍赖不干活,我妈妈一个人累极了会对我发脾气说,你就不能帮我拔点吗?于是我也帮我妈妈拔,我拔了不到十分钟,就觉得蹲在矮矮地树底下,腿好酸好酸,拔了草的手,嫩嫩的手心被刮得好疼好疼,再想起在纺织厂的辛苦,然后想到我们村上的那些比我大一些的姑娘们,她们一辈子在这家纺织厂打工,然后嫁给一个农民,能嫁给小卖店送货的小老板,都算是嫁的好的,我就觉得,我姜西的人生,不应该是这样的……”。
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谁特么想认命谁就去认命好了,但是我不认命!那一刻,我就在心里狠狠发了个誓,我一定要离开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村,我一定要改变我的命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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