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里众人都松了口气,宴席罢了,皇后对心腹道:“她倒是个知趣儿的,可惜命格太坏,恶了圣上。否则拢在手下,也有一两分用处。”
心腹静静听着,少顷,皇后话锋一转:“今夜本宫瞧太子神色倒是好些了。”
“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,必然越来越好。”
太子先天不足,这些年一直用人参灵芝温养着,可惜一直不好不坏,没想到宫宴上一扫之前病色,满面红光。
天子也颇感欣慰,令院正瞧了太子的药方,与往日没有多大差异,最后只能归咎于太子年轻。
天子心中生出艳羡,帝王掌控天下,却独独对抗不得衰老死亡。
年后太子每况愈好,天子却在一场倒春寒中倒下了,帝王寝宫里的药味挥散不去,在京皇子纷纷入宫侍疾。
几位公主效仿青翎公主此前,入药师庙为天子祈福,在天子跟前露了一回脸,得了不少赏。
青翎公主视若无睹,与晏淮在庄子里好生过日子。
入夏后,十六皇子出宫建府,宁行远宁行康正式跟在他身边做事。三人年龄相近,都不是强势难处的性子,十六皇子很快与他们交心。
这日十六皇子看望过皇姐,从庄子离去后,晏淮迫不及待跟青翎公主咬耳朵,“公主,我怎么觉着皇弟有点傻乎乎,才多久就跟宁家兄弟这么要好了,跟小荣儿一个傻样。”
青翎公主瞥他一眼,晏淮挠挠脸,强调道:“我看人很准的,如果我去相面,肯定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相面师。”
“本宫记得……”
晏淮茫然:“啊?”
青翎公主:“你曾被人哄去赌庄,对方联合赌庄向你出老千,骗光你身上的钱。”
晏淮愣了愣,随后气道:“公主不提我都忘了,鳖孙子忒坏,幸好鳖孙子没有好下场,后来赌庄被查封,我还去拿了三个瓷器…”
他讲述自己的光辉战绩,没有半分被戳破囧事的羞意。这份厚脸皮确实独一份儿。
青翎公主思绪飘散,十六皇子如今在六部观政,未有实差儿,日子轻松惬意,暂时不需她上心。
倒是倪府那边有新动静,倪府族学新请一位夫子,乃淮安大儒孟老先生。
孟大儒原是京里人,年少时家中变故,一路颠簸至淮安,后教出六名进士,一名榜眼,一名探花,真正的学富五车。
倪府孙辈基本都成家立业,倒是旁支有念学的姑娘郎君,但往些年都没动静,偏今岁将孟老先生请入族学,是否巧合?
自然不是。
晏小妹带着儿子过府吃茶,老夫人笑道:“小孩子见风长,宁大人又公务繁忙,教导宵哥儿他们怕是力不从心。”她绝口不提青翎公主。
晏小妹微愣,她搅着手帕,“不瞒老夫人,我也在相看合适的私塾。”
“外面鱼龙混杂,几个孩子聪慧,尤其禁哥儿肖其父,稍有不慎就误了孩子。”
晏小妹:“这……”
苏嬷嬷上前续茶,开口道:“正巧我家老太爷生前与孟大儒是故交,颇有些情分,如今孟大儒年老得闲又思念故土,便回京了。我家老太太便将人请来族学,他随口指点几句,都是外人求都求不来的。”
宁朝闻言咬了一口点心,含糊道:“张奶奶,孟大儒严厉否。”
老太太擦擦宁朝的唇角,慈爱道:“孟大儒和蔼可亲,他见到朝哥儿,一定会喜欢你的。”
晏小妹一时拿不定主意,回去与家人商议,宁荣难掩激动,“当真是淮安的孟大儒?!”他把住晏小妹的小臂,“娘子,禁哥儿他们能跟着孟大儒念书,是他们的福气啊。”
至此,晏小妹再未犹豫。
她寻了吉日,递拜帖,备六礼,带上三个孩子正式登门。
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径直领着他们去族学,与晏小妹解释:“老太太不好露面,否则有强逼之嫌。事情成功与否,还得看三位小郎君自己。”
“嬷嬷言重。”晏小妹感激道:“老夫人能帮忙引荐,已经是宵哥儿他们莫大的福分了,旁人哪里有的。”
苏嬷嬷心中慰帖,晏娘子是个拎得清的。
倪氏族学紧挨着倪府,中间开了一张月洞门,他们甫一进入,便听见朗朗书声。
竹帘相隔间,清风掀起一截灰色大氅,若林间隐士,仨兄弟不禁屏气凝神,竹帘尽头,一位头戴乌角巾,蓄着山羊胡的老先生缓缓望了过来。
仨兄弟皆着青色澜衫,头戴方巾,目光交接,仨兄弟向前几步齐齐行礼。
孟大儒颔首,四人移步书房,孟大儒予仨兄弟笔墨,要求他们默写三字经。
这算不得难事,连宁朝也能默出来,虽字形有些软趴,却是没甚错漏。
孟大儒又挨个考校,宁禁最优,宁宵次之,宁朝垫底。但宁朝年岁最小,也情有可原。
最后孟大儒收下兄弟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