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说,文官集团还是有些坚持底线的官员,只是不多。
朱祁镇道:“先皇驾崩时,朕尚且年幼,这才立下这道遗嘱,如今朕已十六岁了,且成了亲。”
“皇上虽年岁见长,然,亲政不过两年,缺乏理政经验,况且……”陈智顿了顿,一咬牙,“这两年皇上施政有欠妥当。”
现在得罪小皇帝越凶,事后话语权越大,都察院一直在内阁、六部之间摇摆,小老弟做了那么久,他也想做回老大哥。
“臣附议!”都察院右都御史王文附和,“皇上年少,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,国事繁重有损龙体,为了大明江山社稷,还请皇上不要这么操劳。”
“操劳?是挺操劳的。”朱祁镇冷笑:“有你们这群不孝臣子,朕能不操劳吗?”
“皇上怎能如此说话?”内阁陈山出班,“臣等为大明鞠躬尽瘁,呕心沥血……皇上如此,实在是寒了臣等的心。”
“那你的心可真够脆弱的。”朱祁镇撇嘴,一字一顿道:“此事,朕不允!”
却在此时,一道身影踏入大殿。
陈智、王文等人见状,立即高声道,“臣等参见皇太后,太后千岁。”
于谦、王直、胡濙等反对后宫干政的一众官员,也不禁神色一变,却也只好先行礼,“臣等参见皇太后,太后千岁!”
“众卿平身!”孙氏温声说。
今日的她,一身华美的太后服饰,头戴凤冠,雍容华贵,显然精心准备过。
孙氏踏上玉阶,来到朱祁镇跟前,解释道:“本宫听说镇儿和众卿有些不愉快,特来看看。”
“劳太后挂怀。”朱祁镇甚至不愿叫她一声母后,淡淡道,“无甚大事,母后请回吧。”
孙氏尬住。
王文连忙奏道:“皇上亲政后,施政确有不妥当之处。”
“是啊娘娘。”陈山接言,“皇上纵容宦官,残害忠良,还请太后为臣等做主啊!”
孙氏黛眉一蹙,拿腔作势道:“镇儿,有这事儿?”
朱祁镇强忍着没动手,缓步上前。
他紧紧盯着孙氏,身体前倾,几乎和她脸贴脸,轻声说:“母后啊,儿臣也不想的啊,可你非逼儿臣,那儿臣也没办法了。”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孙氏连退数步,儿子的气势太强了,令她心惊肉跳。
朱祁镇嘴角一扯,喝道:
“来人——!!”
很快,东厂提督踏入大殿,跪地行礼,然后扭头朝殿外喊道:“带犯人!”
少顷,七十四岁的孙忠脚不沾地,被人架着押入大殿。
老头子吓毁了,颌下雪白胡须一撅一撅的,颤声高呼:“臣冤枉啊。”
此人,正是孙氏亲爹,朱祁镇的亲姥爷。
这还不算完,接着,孙氏的大哥孙继宗,弟弟孙显宗,也一并被押入大殿。
哥俩不比亲爹好哪儿去,脸色发白,嘴唇直哆嗦。
他们万没料到,朱祁镇会这么狠,这简直是有背纲常。
大明以孝治国,朱祁镇此举,完全是倒行逆施。
群臣傻眼。
孙氏也傻眼了,结巴道:“爹…大哥,二弟……你们,犯什么事儿啦?”
“太后为老臣做主啊!”孙忠看到女儿,如见救星,慌忙挣开束缚,跪地哭诉,“老臣在家好好的,忽然闯入一批东厂番子,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人,还一顿打砸抢。”
孙家兄弟被老爹这么一提醒,也连忙跪地喊冤,“太后,东厂实在欺人太甚了,臣弟可是一向遵纪守法啊!”
“镇儿~”
孙氏脸色铁青,几乎咬碎牙,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,不,这就是在打她的脸。
啪啪的打!
“你是不是得给本宫个说法?”
“要说法?好!”朱祁镇哼道,“小刘子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提督刘公公取出袖中信封,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,“孙家公然触犯大明律法,府中豢养宦官,严重僭越,东厂接到举报,前去查案,证据确凿!”
孙氏尖声道:“证据呢?”
“娘娘莫急。”刘公公讪讪一笑,回身扬声道:“带人证,物证!”
片刻后,告状的,以及孙府的宦官一并被带了上来。
朱祁镇朝孙氏道:“要扒了他们的裤子验验吗?”
“你……”孙氏都快气炸了,胸脯剧烈起伏,“朱祁镇你敢辱母?”
“儿臣不敢。”朱祁镇淡淡道,“只是想向母后证明,儿臣并未冤枉了他们。”
孙氏气结,却又无可辩驳,后宫之主的风范全然不见,干脆撒起了泼,凤冠珠帘摇摆不停。嘶声骂道:
“朱祁镇,你不孝!”
“王子犯法与民同罪,非朕无情,是他们触犯了大明律法!”朱祁镇语气冰冷。
“啪——!”
清脆的耳光声,响彻大殿。
朱祁镇白净的脸上,肉眼可见升腾起五道手指印。
孙氏已经失去了理智,反手又是一巴掌,但这次,却被朱祁镇一把握住手腕。
用力一扯,孙氏站立不稳,跌坐在地上。
朱祁镇居高临下,嗓音冰冷:“母后如此放肆,儿臣这孝心不要也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