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孝孺拱手道,“臣附议。”
“臣也附议。”黄子澄立即跟上。
文臣看不惯勋贵,同时也看不惯藩王,老朱再世时,他们就嚷嚷着让老朱停止分封,削弱藩王权势,现在老朱没了,他们更加无所顾忌。
李景隆还是很够意思的,与李青统一战线,“皇上,关外局势要紧,眼下时不宜削藩,还请皇上三思啊!”
三个同意的,两个反对的,但反对的两人分量更大,这下,朱允炆也为难了。
其实,他心底里是想削藩的,无他,那些个叔叔们,让他没有安全感。
他从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,毕竟是庶出,还不是长子,打小就知道,以后就算分封,也不会分到好地方。
但嫡长孙夭折;父亲英年早逝;嫡次孙年幼,加上外戚太过强悍,于江山不利;这才轮到了他。
事实上,时至今日,朱允炆心里仍是发虚。
尽管皇明祖训上,已经写明了他是嫡长孙,但毕竟母妃是续弦扶正的,而并非嫡妻。
天下人心里究竟作何感想,他心里也犯嘀咕,其实,就连他内心深处,也不认为自己就是嫡孙。
那些个皇叔没坐上皇位,他这个庶孙坐上了,心里能不虚吗?
何况,皇叔那么多,手里又都掌着兵权,本就缺乏安全感的他,更是如坐针毡,寝食难安。
“咳咳…那个,李爱卿啊,朕觉着齐、方、黄,三位爱卿言之有理。”朱允炆脸色讪讪,“攘外需先安内,朕…虽是嫡孙,但毕竟和皇叔们差着一辈儿;
皇叔们心里肯定憋着愤懑,若是朕对关外用兵之时,他们有了异心,该如何是好?”
李青满心无奈,他能理解朱允炆的心情,甚至,就削藩本身来说,也没有错;
但问题是,削藩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,说说就行了,牵扯太大了,小小朱根本把握不住。
李青叹了口气:“皇上可知,汉之七国、晋之八王之乱?”
“永青侯此言差矣。”讨人嫌的齐泰又开口了。
李青想撕烂他的嘴,咬牙道:“齐侍郎有何高见?”
齐泰自得一笑,欣然道,“晋之八王并非削藩造成的,而是后宫干政;汉朝的七王叛乱,倒是削藩造成的,不过……汉朝的藩王,又哪里是咱们大明的藩王能比?”
“啊?这……”深究历史,李青不免有些露怯,他确实不太懂史。
李景隆见李青面露窘态,解释道:“汉朝的藩王权势超级大,在封地拥有军事、行政等几乎所有管理权,俨然是国中之国;
这也是为何汉武帝那般强势,也只能施行推恩令的原因。
而我大明的藩王,行政上,有布政使司;军事上,供其调度的大军也是朝廷的;藩王唯一的私有武装只有三卫,那么一点儿人,能翻出什么浪花?”
“曹国公所言属实。”齐方黄三人含笑点头。
李青哑口无言,被李景隆这么一说,他突然感觉大明藩王,好像真的挺弱的,细细想来,倒也的确如此。
这下,他总算知道,为何朱允炆上来就敢削藩了。
是啊,藩王凭什么赢?
李青砸吧砸吧嘴,拱手道:“皇上何不效仿汉武帝,润物无声,潜移默化地消弭藩王权势?”
朱允炆见他不在激烈反对,顿时放下心来,甚至都忘记装了,“用得着吗?”
“根本用不着!”齐方黄捧哏。
“……”李青实在无奈,着重看了方孝孺一眼,心道:你被诛十族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“皇上,臣还是觉得不宜削藩。”
朱允炆眉头皱了皱,“理由呢?”
“皇上可知,秦王娶的是前元大将王保保妹妹,晋王娶的是永平侯女儿,燕王、代王娶的是魏国公女儿,蜀王娶的蓝玉女儿……”
巴拉巴拉……
朱允炆的眉头紧紧皱起,齐方黄三人的笑意,也渐渐敛去少许。
老朱的儿子中,就没一个娶文臣闺女的,一股脑儿尽是勋贵。
就连朱允炆的老爹朱标,娶的也是大明第一猛将,常遇春的女儿。
而老朱之所以这么做,就是吸取了宋朝,后宫被儒家士大夫控制的教训,所以根本不和文臣联姻。
文臣之中唯一联姻的,就一个李善长,而且还是嫁公主,而非娶王妃。
公主自然是高贵的,但嫁过去后,生的孩子都是随夫家姓,都是外人。
但娶王妃就不同了,虽然勋贵之女升为王妃,也比不上公主,但她们生的儿子可是老朱家的种,属于皇室宗亲。
这一点,尤为重要!
其实老朱这么做,还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让勋贵、藩王相互制衡的同时,不至于急眼搞内耗。
事实证明,他的做法非常正确。
勋贵和藩王之间,的确保持着相互制衡,且和平相处的关系。
可一旦削藩,难免不会有双方联手的情况发生。
诚然,大明藩王比不上汉朝藩王,可若一个搞不好,事态也不会比汉朝的七王之乱好哪儿去。
“永青侯言之有理啊!”齐泰大点其头。
方孝孺、黄子澄也深有同感,起身长长一揖,“受教了。”
李青含笑抱拳还礼,心里长长舒了口气。
怎料,他笑容刚刚升起,方孝孺就来了一句:“如此看来,倒不能先削燕王、宁王了,还是从权势小的藩王,且王妃娘家势力小的下手,比较稳妥!”
李青:(⊙o⊙)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