奈何,今日花虽有昨日红,却无昨日艳。
尽管极其相似,却终究不是同一朵。
果树下,婉灵一针针纳着鞋垫,针脚很密,她现在眼睛有些花了,其他的做不了,只能做做鞋垫儿。
其实,她已经做了好多好多,但还是觉得不够。
先生的日子长着呢,她要努力多做些。
“丫头,你干什么呢?”李青推着木车,远远的叫了声。
婉灵忙把针线收进竹篮,藏在石桌下,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话本,笑道:“看话本呢先生。”
李青故意走得慢些,假装没看到,“走,先生带你去逛逛。”
“去哪儿呀?”
“你想去哪儿,咱就去哪儿。”李青笑着说。
婉灵想了半天,怏怏道:“妾也不知道去哪儿。”
“那就随便走走。”李青笑道,“上车。”
“还是坐轿子吧。”婉灵说。
“坐轿子有什么乐趣?”
婉灵又道:“妾还走得动呢。”
“会累着的,先生心疼。”
婉灵不再言语,乖巧地坐上木质轮椅。
走到前院,李青朝正在打拳的张邋遢喊道:“师父,逛街去呀?”
“你们去玩儿吧,”张邋遢才不稀得跟小孩儿逛,幼稚,“最近我对拳法有了新感悟,得抓紧时间完善,年纪大了,记性也不好了,不巩固巩固,回头就忘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李青问:“师父想吃什么,弟子给您带回来。”
“老王家的卤猪头肉来一斤,再来二两油炸花生,老刘家的桂花糕整半斤,赵记裁缝铺旁边摆摊的糖炒栗子,也来一份儿,吴记烧酒铺来半斤烧酒。”小老头对吃的喝的,记性一向很好。
李青笑呵呵地答应,“对了,师弟呢?”
“那个叫李景隆的喊他去看戏了。”张邋遢练着拳,“老子还不需要被照顾,你们玩儿你们的。”
“那弟子出门了。”
“去你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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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园,小调有节奏的响起。
戏台上,美貌戏子哼唱着昆曲《荆钗记》,戏子本是男子,却有着女子妩媚,吊着嗓子,难辨雌雄。
李景隆跟着节奏摇头晃脑,口中赞道:“不愧是从苏.州挖来的头牌,就是专业,只可惜我不好男风,不然……对了,朱文兄弟你觉得如何?”
朱允炆笑道:“专业,极好。”
“无趣,听不听得懂俏皮话?”
“……”朱允炆挠了挠头,“啥是俏皮话啊?”
李景隆翻了个白眼儿,“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。”
“啥是……幽默细胞。”
“不懂回去问李青,”李景隆一展扇子,伸着懒腰道,“你这人哪儿好,就是不懂得风趣。”
顿了顿,“听你谈吐也是个读过书的人,之前有参加过科举吗?”
“呃…不曾。”
“为何啊?”李景隆不解。
朱允炆有些尴尬:“以前用不着,后来就去山上修行了。”
“原来是家道中落啊!”李景隆叹了口气,随即觉得这话有些伤人,忙道,“兄弟我就这样,总是忍不住嘴欠,不是诚心……”
“哎?无妨。”朱允炆笑道,“李兄率性而言,乃真人也,不必介怀。”
朱允炆并未放在心上,这才哪跟哪儿啊?
昔年五十万大军交给这厮,还亲自为其送行,行捧毂推**礼,结果这厮倒好,愣是攻不破一万多守军的破小北平城,想想这个,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。
李景隆有些过意不去,说道:“兄弟你想不想科举,老哥我路子广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朱允炆摆手道,“小弟今年五十有四,即便高中又有何用呢?”
“这话就不对了,五十多怎么了,很多人都白发苍苍,七老八十还科举呢。”李景隆笑道,“老弟你身子骨强健,还有时间,有句话怎么说来着……
哦对,有志不在年高,无志空活百岁!”
“……”朱允炆很无语:虽然我心胸豁达,但你老扎刀就过分了啊!
朱允炆不理李景隆,李景隆却以为朱允炆是不好意思。
“兄弟,只要你开金口,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。”李景隆是个热心肠,拍着胸脯保证。
“谢谢,不用了。”朱允炆饶是心性好,也有些气了:没完了嘛。
他起身道:“真不用,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哎,别走了,还没唱完呢。”李景隆起身跟上,“你看你,咋还生气了呢,哥请你喝酒。”
“改天吧。”朱允炆道,“出来这么久了,我得回去看看师父。”
“不是有李青……”
说话间,两人出了梨园,刚好看到推着婉灵的李青。
“李青,这儿。”
李景隆摇了摇手,扯着嗓子喊。
李青抬头,看到俨然成知交好友的二人,不由欣然感叹:
岁月啊……无情又有情。
无情的是,它会掠夺美好;有情的是,它能抚平伤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