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突破阶级之后,人们往往选择固化阶级,而非拉下面人一把,他们会让下面人更难突破,以此保持自己的超然性。”李青感慨。
朱祁镇怔怔的看着他,心说: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?
李青自己靠着推举入朝,结果一上来就要废除保举,可不就是吃完饭砸锅吗?
不是,你什么眼神啊……李青不爽:“皇上以为然否?”
“啊…对对对。”朱祁镇忙收起眼神,讪讪道:“先生大才。”
被李青这么一说,他也觉得这件事情的难度,比自己想象的要低些。
朱祁镇心情愉悦:“先生如此大才,一个七品的太常寺博士太屈才了,吏部侍郎这个位置,先生可有兴趣?
朕只调度你一人,想来他们不会不给面子。”
“现阶段我还不能冒头儿。”李青婉拒,“再等等吧。”
“那就改任兵部都给事中吧。”朱祁镇笑道,“同样是正七品,都给事中有进殿上朝的资格,先生虽是保举上来的,但有朕特许一样能上朝,这样先生也能时刻掌握朝堂局势,先生以为如何?”
李青想了想,点头答应。
又聊了会儿,优化了下细节,李青拿着任免书告辞离开。
…
兵部。
阔别十余年,李青再次踏进衙门。
杨士奇是兵部的尚书,但他的重心在内阁,平时都是于谦坐镇,现在杨士奇告病休假,于谦成了绝对的话事人。
李青进入大堂时,于谦正在拟定茶马贸易的品类,见他进来,诧异道:
“李博士,你怎么来了?”
“现在是李都给事中了。”李青笑着晃了晃任免书。
于谦心中一喜,笑道:“先坐吧,待会儿我带你熟悉一下日常负责的事务。”
他做过兵部都给事中,有经验。
李青不急,走到椅前坐下,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于谦。
杨士奇走人只是时间问题,他一走,于谦必定是兵部尚书。
想想还挺好玩儿的,昔日于谦是兵部都给事中,他是兵部尚书,现在整个反过来了,仿佛是一个轮回。
两刻钟后,于谦忙完手头上的公务,笑着起身,“先熟悉一下衙门吧。”
“于侍郎请。”
“哎,请。”于谦点头先行,不知为何,听李青叫他于侍郎,他心里总觉着别扭。
他总下意识地觉得,李青就是李青。
…
于谦带李青溜达了一圈儿,又向李青介绍了兵部都给事中的工作内容,忙完这些,已是晌午了。
“还没吃饭吧?”于谦问。
我一直跟你一起,你这不是废话吗……李青好笑点头:“还没有。”
“那…一起吃吧?”
“好啊!”
太像了,连脾气性格都一样……于谦笑道:“那走吧,北方菜比不上南方菜精致,却也别有一番风味。”
“劳于侍郎破费了。”李青说,一副‘你请客’的样子。
于谦摸了摸鼻子,他原本就打算自己掏钱,但被李青这么一说,心里却觉着怪怪的,正常情况下,哪有侍郎请都给事中的啊?
但他偏偏又升不起半点郁闷,仿佛就该他请似的,“没什么,应该的。”
于谦也不知道哪里就应该了,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这么说。
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衙门,衙役都看呆了,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不苟言笑的于侍郎,这么…平易近人。
京城大街。
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建设,北平的繁华程度比以前提升了数倍不止,虽还赶不上苏杭南,但也仅次于它们了。
京城没有小作坊,于谦挑了个中规中矩,又符合他消费水平的饭馆儿。
雅间儿。
荤素八道菜,一壶酒,二人边吃边聊。
不知不觉间,于谦把话题引向朝局。
“现在的问题不仅是官绅为代表的文臣,军队的**也是一大问题。”这话本不应该跟一个都给事中说,但于谦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倾诉,“尤其是边军,不仅贪腐成风,还私下和草原做走私买卖,搞得乌烟瘴气。”
李青沉吟道:“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“先帝驾崩后就开始了,但真正贪腐成风,还是从杨士奇为首的文臣,主张向军队派镇守大臣才开始的。”
于谦叹道:“本来派镇守大臣是为了抑制军队贪腐,结果却适得其反,唉……!”
李青丝毫不感到意外,从他得知朝廷派文臣镇守军队,就料定会有这种情况。
无他,论捞钱,文臣可比武将专业,说是降维打击也不为过。
“于侍郎以为,最需要解决的是什么?”
“吃空饷现象。”于谦说道:“其他暂且能容忍,但这个不行,说来可笑,现在大明有多少军队自己都知之不详。”
李青皱眉:“文官集团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吗?”
于谦默然片刻,挽尊道:“也不是说文臣没好人,还是有很多真心实意办事的。”
李青笑笑,不置可否。
“京军如何?”
“京军还好,没有出现原则性的问题。”于谦道,“出问题的都是边军、卫所兵。”
李青心道:看来开赴暹罗、缅甸的军队,只能用京军了,边疆、卫所都已被文官渗透,用他们八成赢不了,不是战力问题,而是态度问题。
堕落容易,归正难,这五年的**,用十年规整也不见得恢复如初。
于谦见他虽眉头紧蹙,却沉着冷静,不禁问:“李都给事中可有妙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