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到半个月,就有七百余名官吏被迫致仕还乡。
与此同时,他将废除保举的裁员诏书,下发到大明各地,让所有人都内卷起来。
保举制度不过五年时间,还未达到根深蒂固的地步,诏书一经下放,地方上的‘小朝堂’立即乱了起来。
地方和京师除了官职、人员不同,其本质都是一样的,结果自然可想而知。
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,科举至上的时代,保举做官处于鄙视链的底端。
他们虽有钱有势,但在朝廷颁发诏书,正统官员拥护的情况下,也只能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。
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持续了大半年,直到正统六年秋,才正式结束。
这次大裁员,被裁撤的官吏总计,高达三万七千余人。
不仅节省了朝廷的财政支出,也极大限度地遏制了官员野蛮生长。
起初,几乎每天都有人弹劾李青,但面对朱祁镇的留中不发,和李青厚脸皮,让那些恨他的人毫无办法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渐渐地,也没人再找李青不痛快了,开始投入新一轮的势力角逐。
保举制废除后,吏部水涨船高,其余几部附庸,都察院也再次改换门庭。
六部恢复昔日荣光,内阁则成了行事部门,其权势、影响力,较之三杨秉政时,一落千丈。
朝局终于回到了一个相对健康的状态,不过,和太祖、太宗,仁宣时期还相差甚远。
小皇帝远做不到令行禁止。
…
这天,李青摸完鱼回家,正准备起锅烧油,门却被敲响了。
“谁啊?”
李青解下围裙,来到院前开门,待看清来人,不禁一愣。
“王公公?”
对于王振,李青并没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,但也没什么好感。
“有事?”
“也没什么大事儿。”王振笑道,“咱家闲着无聊,转着转着就来了连家屯儿,想到李先生在这儿住,便想来拜访一番,冒昧了。”
王振读过书,人品不怎么样,但说话还算好听,和普通太监相比,他倒更像文官集团出身的人。
毕竟是落地秀才,文化素养这方面还是可以的。
李青淡淡道:“王公公既然没事儿,可以再去四处转转,我还有事儿,失陪。”
“先生且慢。”王振连忙抵住门,讪笑道,“咱家来找先生,还是有些事的。”
李青扬了扬下巴,“直说吧。”
王振有些恼火,怎么说他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,竟被李青如此冷落,但想到此行目的,不得不压下心中不快。
“太后要见李先生。”
“太后?”李青眉头微皱,“太后见我什么事?”
王振笑了笑,“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,还请李先生随咱家进宫,莫要让太后久等才是。”
皇太后召见,李青不好拒绝,“那走吧。”
~
中殿。
李青再见孙氏,四十多岁的年纪由于生活优渥,保养得宜,看着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。
称得上风韵犹存。
“李卿家来啦。”孙太后和颜悦色,“这次朝廷废除保举,节省了大量财政支出,李卿家功不可没。”
“太后谬赞了,废除保举制是皇上的英明之举,微臣只是提了个意见而已。”李青嘴上说着套话,心中却在想这娘们儿打的什么主意。
孙太后笑着说:“功就是功,李卿家何须妄自菲薄,不必拘礼,坐吧,贞儿上茶。”
李青坐下,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,问:“不知太后召见,所为何事?”
“倒也没什么大事,”孙太后温和道,“皇上年幼,正需要李卿家这样的臣子,这次废除保举,李卿家树敌不少,本宫又岂会让李卿家受到攻讦?”
王振接言道:“皇上正处于偏听偏信的年纪,若非太后劝阻,李先生这个官儿怕是早就做不下去了,李先生还要多感谢太后才是。”
我感谢她?
李青莫名其妙,心道:“这娘们儿不像好人呐,看她这架势,似有插手国政的意味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李青做恍然大悟状,拱手道,“多谢太后。”
“李卿家哪里话。”孙氏微微摆手,“都是为了大明,这是本宫职责所内。”
李青无语:你职责所内?你有什么职责?好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也就是了,手伸得太长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只听孙氏继续道,“听说李卿家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,吃饭都要自己做,这可不行,李卿家有功于社稷,怎能如此落魄?”
“贞儿~”
“是,娘娘。”女孩抱着小木盒上前,“李大人。”
李青没去接,他哪里还看不明白,这娘们儿就是在拉拢他,贿赂他,腐蚀他。
“食君之禄为君分忧,臣行所行之事,何敢邀赏?”李青以前虽然经常拿钱不办事,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,况且,这娘们儿又是太后。
一个处理不好,就会被人扣上勾结后宫的帽子。
小皇帝又多疑,他不想多事。
“李卿家莫要推辞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孙氏笑着说。
李青客气道:“朝廷发着俸禄呢,臣衣食无忧,不需要这些。”
见她还要坚持,李青干脆道:“即便朝廷恩赏,也应由皇上赏赐才是。”
“说得好。”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。
接着,太皇太后张氏在宫女的搀扶下,走进大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