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了,朕说不杀你,就不会杀你。”朱祁镇断然道,“你去歇着,把心放在肚子里,朕又岂会被他们左右。”
顿了顿,看向一旁的小黄门,“扶王振回去歇养,赐金疮药一瓶。”
“是,皇上。”小黄门上前,去扶王振。
“皇上如天之恩,奴婢万死难报……!”王振忍着疼,又连磕几个响头,这才扶着小黄门的胳膊站了起来,“奴婢告退。”
“嗯,去吧。”朱祁镇嗓音温和。
王振转过身,心中长长松了口气:终于挺过了这一关,皇上终究还是个心软之人。
朱祁镇当然不是心软之人,不然他也不会授意王振杀人了。
他不杀王振,原因很简单,王振不能死。
存人失地,人地皆存;存地失人,人地皆失。这个道理朱祁镇当然明白,杀了王振的确能一定程度上平息群臣怒火,但今日退了这一步,他日还会退十步、百步。
更重要的是,要是把王振杀了,以后谁还肯为他卖命,为他背黑锅?
世人皆趋利避害,为皇上卖命,却还要被砍头,这种事没人会干。
这样做,会严重助长群臣嚣张气焰,同时,往后锦衣卫、东厂也将束手束脚,不敢实心用命,事事为自己留后路。
那样的话,他这个皇帝可真就没有权威可言了。
这一次,朕绝不退让,哪怕一丁点儿……朱祁镇目光幽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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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上呢,我们要见皇上。”户部员外郎王德禄跪膝盖疼,见皇帝就是不露面,开始嚷嚷。
今日就是闹事儿的,自然要把事情闹大。
他这一喊,立即群起响应。
“我们要见皇上!”
“见皇上!”
……
宫门口,群情激愤,好不热闹,跟菜市场似的。
李青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,甚至也远远喊了两嗓子活跃气氛。
这么大的热闹,可遇不可求,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出门太急,忘了带瓜子、蜜饯等小零食。
锦衣卫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,往日的嚣张全然不见,看着这些往日儒雅的斯文人,今日个个怒目圆睁,他们不禁有些发憷。
数百官员,其中不乏大佬,如此群情汹涌之下,锦衣卫哪里扛得住。
锦衣百户满脸是汗,“快,快去通禀皇上……!”
…
两刻钟后,朱祁镇姗姗迟来,看着群臣一言不发。
“皇上,皇上,臣有本奏……”
见小皇帝终于露了面,原本就汹涌的群臣,顿时找到了宣泄点,个个都要上奏,场面混乱不堪。
锦衣卫生怕这些人上头,伤着皇上,立即将朱祁镇护得严严实实。
该说不说,几百口人怒目圆睁的嗷嗷叫,瞧着确实瘆人,不怪锦衣卫小题大做。
朱祁镇拨开锦衣卫,站在最前面,就那么看着群臣,既无恼怒,又无怯意。
平静且淡然。
群臣营造出的泰山之势,没起到势大压至尊的效果,倒像是使足了力气,却打在棉花上,要多难受,有多难受。
许久,人群逐渐安静下来。
没办法,吵得凶没用了。
他们忽的警觉,自己把小皇帝想得太简单了,也看得太轻了。
或许,之前的小皇帝并非怕他们,也非少不经事,只是时机不到,在藏拙罢了。
一直到太皇太后还政,他才逐渐展露帝王手段。
似乎从太皇太后还政的那一刻起,事情就开始变了,只是威风惯了的他们,压根没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。
现如今……为时晚矣。
直到现在,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李青,当然,这和李青三天打鱼,两天晒网有很大关系。
他们只看到,朝堂上李青唯唯诺诺,却不见,乾清宫李青重拳出击。
李青干‘坏’事,都在背地里。
不过,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,因此,这次必须得逼着小皇帝妥协。
今日退一步,他日退百步的道理,这些人精又岂会不明白。
说什么,今儿你也得退!
“皇上,臣有泣血之言上奏。”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智大声说。
朱祁镇舒展四肢,惬意的轻哼一声,“说吧。”
“奸宦王振,欺君罔上,擅杀大臣,请皇上圣裁!”陈智语气沉重,双眼通红。
这一次,都察院折损最是严重。
京中留任的御史言官,死的死,伤的伤,几乎全军覆没、
都察院遭此打击,影响力骤减,他的心都在滴血。
再者,小弟被欺负的这么惨,他要是无动于衷,那以后队伍还怎么带?
“朕知道了,朕稍后会查的。”朱祁镇轻飘飘的撂下一句,便没了下文。
陈智哪里听不出这就是个拖词,当即道:“此事无需再查,人证物证俱在,请皇上即刻圣裁王振!”
他知道人是小皇帝要杀的,有所人都知道这点,但这口黑锅,只能扣在王振头上。
杀了王振,内廷必然势弱,而外廷必当再次崛起。
“请皇上圣裁王振!”陈智促请。
群臣相应:“请皇上圣裁王振!”
朱祁镇掸了掸衣袍,淡然道:“容后再议!”
想走,我们可不答应……陈智大声说:“若皇上不立即裁决王振,臣就跪死在这里。”
“皇上不立即裁决王振,臣等就跪死在这里!”
“好!好啊!”朱祁镇震怒,他一甩袍袖,冰冷的说:“那你们就跪死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