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歹算是能开工了。
不过这些生丝只能顶个把月,完事儿后就会面临原料枯竭,不得不停工的局面。
“钦差大人,既然软的不行,那就来硬的吧。”司礼监随堂太监小六子说,“一群百姓而已,给他们脸了,卖也得卖,不卖也得卖。”
锦衣卫百户插话道:“公公,万一闹出乱子咋弄?”
“哎呀,笨,”小六子道,“你们锦衣卫干嘛吃的,别看这群刁民咋呼的厉害,你一用手段,他们立即就蔫了。”
锦衣百户不再言语,看向李青。
“此策万不可行。”李青断然道,“钦差代表的是皇上,我们如此做,损害的是皇上的名声,岂可陷皇上不义?”
听李青这么说,小六子尽管不甘,却也悻悻闭了嘴,事关皇上脸面,他可不敢冒险。
太监的权力来自皇帝,维护皇帝是他们的第一优先。
不然,下场便是被一脚踢开。
莫说他一个随堂太监,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,皇帝想弄他也是一句话的事儿。
“那怎么办呀?”小六子苦着脸道,“钦差大人你可得想想办法,皇上如此重用,咱们可不能让皇上失望啊!”
你一个太监,事业心还挺重……李青揉了揉眉头,“先让作坊开业吧,我再想想办法,去吧。”
“哎,好。”小六子怏怏点头,走了几步,又转过身道,“钦差大人,不能对百姓动手,总可以对富绅动手吧?”
李青笑问:“公公有何高见?”
“这些个富绅,没一个好东西。”小六子阴恻恻道,“找个由头弄他们,找不到就制造个由头。”
“不可。”李青摇头。
“大人,你是钦差,你怕什么呀?”小六子不甘心道,“有皇上给你撑腰呢,他们不过一商人,还敢与官斗不成?”
李青懒得跟他掰扯,看似是官商争斗,实际上是官官相斗,地方富绅和地方官俨然穿一条裤子,南直隶又不是寻常地方,一个不慎,又要闹起来。
好不容易平静下来,李青不想再起波澜。
打破规则,固然能取一时之利,但终究不是上策,会带来强烈的反噬。
在约定俗成的规则内打赢,才称得上真正的胜利。
“打价格战……”李青绞尽脑汁地想着破局之法,突然,他想到了什么,招了招手:“公公附耳过来。”
小六子疑惑着上前,听完李青的耳语,他惊诧道:“大人,这能行吗?”
“照做就是,成功了,有你一部分功劳,失败了,我揽下所有过错。”李青严肃道,“不过,这事要严加保密,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。”
“咱家明白。”小六子点点头,“可是…这会不会太冒险了?”
“不用你担责,你怕什么,按我说的做便是。”
…
次日,李青命人四处散播消息,将生丝价格直接翻了两番。
富绅一直紧着盯织造局东向,李青这边消息一放出去,那边各富绅立即跟进,并在李青的基础上,又加了三成。
接着,李青再次涨价,将价格翻到三倍。
一天涨三倍,如此迅猛的涨幅,却带来了一个罕见的现象。
生丝没人卖了。
原因很简单,都盼望着还能再涨涨。
事实也正如他们期盼的那般,次日,生丝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原价格的四倍。
这一来,百姓更不愿意卖了。
但他们不知道的是,以这个价格收购生丝,即便织出的丝绸销往海外,也没什么利润了。
可李青不管不顾,依旧涨价,翻了五倍。
原料价格翻五倍,撑死保本儿,弄不好还得往里面赔点儿,但富绅依旧跟进,没别的,他们就是赔点进去,也不能让织造局开起来。
就这样,双方你追我赶,打起了价格战。
…
十余日过去,噱头足够了,小六子也安排妥了。
于是乎,大量的生丝运往织造局。
富绅不甘心,继续跟进,他们一跟进,李青就又涨价。
到头来,养蚕大户的生丝络绎不绝地送往铸造局。
见此情况,富绅犯了难。
现在已经不是不赚钱的事儿了,而是收的越多赔的越多,因为生丝已经涨到了原有价格的七倍。
可若是不加码,织造局就开起来了。
事实上,织造局已经开起来了,且富绅们虽然跟进价格,却一两蚕丝都没收。
无他,这是个赔本的买卖。
富绅也只是打嘴炮儿而已,个个嘴上叫的凶,却都想别人赔钱。
眼见织造局的生丝越收越多,事态逐渐脱离掌控,这些个富绅聚在一起,开始商议反制办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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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首富,沈家。
家主沈鑫,以及数十名富绅、官绅家族的掌舵人汇集于此,个个神色凝重。
“诸位,必须得拿出个办法来了。”沈鑫团团一揖,“要是再这么下去,不用一个月,金陵一带的生丝,将进归织造局所有,届时,我们自己的作坊,都将面临停工的窘境。”
一富绅咬牙切齿道:“他娘的,这个钦差是不要命了吗?这完全就是往外撒钱啊!”
“谁说不是呢。”另一富绅恨声道,“娘的,他如此败家,就不怕皇帝砍了他的头吗?”
“这厮是在玩命啊!”
…